論壇

●22-46

隔天見到遠堂時，他一副很疲累的樣子。

一路上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似乎還沒睡醒。

「喂！是沒睡飽嗎？跑個十圈再回來！」領隊見狀，直接罰他繞營地。

雖然遠堂只答了聲「是」，但我想他心裡應該早已詛咒了領隊上千次。

「領隊，我也有些睏。可以讓我一起跑嗎？」

「去吧。」

撇開旁人的目光，我跟上遠堂的腳步。

「你沒事吧？」我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還行啦...只是每個地方都很痠。」

「沒做伸展嗎？」

「我是有按摩啦...不過沒啥作用，還是痛得要命。」

「那待會去醫務室拿些藥膏吧。你可能拉傷了。」

「拉傷？可惡...都是那個臭大野的錯。」

「要不今晚你別去訓練了，先休息吧。感覺他第一天沒動真格，接下來的內容還會更可怕。」

「隆彥，謝謝你擔心我。不過，我絕對不會放棄。」

「再變得更強之前，我不想中斷訓練。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我不想讓它就這麼溜走。」

「可是...你之前不還不太想做的嗎？」

奇怪，難道我搞錯了...？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而且...『已經決定了就不後悔』，這可是我人生的座右銘。」

他突然停止說話，好像在期待什麼回應。

「你不覺得這麼講很酷嗎？」

「喔...喔！酷哦，老兄。」意識到後，我趕緊為他拍拍手。

「嘿嘿～我真行啊。」

感覺自己做了沒什麼意義的事情，白白浪費五秒鐘。

●22-47

去了醫務室，醫生一聽到我的聲音就說：「自己拿」。

還是一如往常的懶散啊...

「別這樣，你好歹也看一下他的狀況吧。」我說。

「不是你受傷哦？好吧，我看就是了。」

醫生瞄了一下遠堂的臉，又檢查他的身體。

「這...這是！」他大叫一聲，我和遠堂都被嚇到。

「一般的肌肉痠痛。擦好藥膏閃人吧。」

「沒事嚇人幹嘛？」遠堂沒好氣地說。

「誰叫你這傢伙上次要使喚我做事。」醫生冷冷地回應。

「真愛記仇...」遠堂翻了個白眼。

還沒擦完，又有幾個人來到醫務室。

他們好像全是外傷的問題，於是...

「去那邊吧～那個小弟會幫忙你們處理傷口。」

「醫生說的...是我嗎？」我指著自己。

「沒錯，再見。」醫生揮了揮手，直接離開現場。

他留下我和一堆受傷的男人在醫務室。

現在是正大光明翹班也不會怎樣了嗎？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其他人這麼拜託我。

我只好認命地拿出醫藥箱的繃帶和紗布。

弄得手忙腳亂，終於把人都包紮好了......

●22-48

「隆彥，你的手好巧哦～咻—咻—地就完成了！」遠堂模仿我綁繃帶的樣子，似乎很羨慕。

「可以的話，我並不想要這個技能...」

「可是很厲害啊！你上哪學這個的？」

「因為我一直在受傷，不得已只好學起來...」

「原來如此！都是剛才那個醫生教你的嗎？」

回想起小時候常常替我治療傷口的熟悉面孔...

那個溫柔、聰明、說話輕聲細語，總是向我微笑的...

「老師...」

※老師和醫生在日文中皆可讀為「先生（せんせい）」

「隆彥的口氣幹嘛那麼深情啊？難道你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過去嗎？」遠堂打趣地笑著。

「不是...他沒有特別教我，多看幾次就會了。」

「哦...話說那醫生也太不負責任，直接把事情丟給你就跑了。」

「你說誰跑啦？」醫生出現在窗口，只露出一張臉。

「你怎麼在這啊？！想嚇死誰...」遠堂拍著胸脯，感覺嚇得不輕。

「我是醫生啊～醫生待在醫務室再正常不過了。」

「那你剛才跑去哪裡啦？」

「你不會想知道的。」醫生微微抬起嘴角，作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說也罷...我不想知道。」

醫生從門口走進來，手上抱著一大疊書。

「拿去吧。」他把書全塞給我，我的身體因為重量往下沉。

「離營時可以帶走。反正我已經把裡面的東西記在腦海了。」

「這是...？」

稍微看了一下，那些都是醫療知識相關的書。

「算是那天的報酬...吧？你有空就看看，不看也沒差。」

醫生講話時眼神飄移了一下，好像故意不看我似的。

「謝...謝謝你！我會好好珍惜的！」

像獲得什麼寶物，我把這些書用力抱緊。

「你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什麼？好好奇哦～」遠堂說。

「不干你的事吧？」

「什麼...你想打架嗎？」

「來啊，誰怕你！」

有了這些書，要我整天泡在閱讀區也沒問題！

一想到這裡，我忍不住高興起來。

●22-49

因為數量實在太多，我把書本暫時放在醫務室。

「隆彥好像真的很喜歡書呢～看你剛才拿書的樣子好像很高興。」

「恩。」我點了頭。

「問你哦～書本對隆彥來說，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啊？」

存在？

「什麼意思...」

「就是啊～書本帶給你什麼樣的感覺呢？舉個例子，你可能從書中感受到青春的氣息，如同跟戀人相處那樣快樂幸福。」

「或著是...書本給了你知識跟寬廣的世界，像位和藹親切的老師。」

「老師...」

隱藏於內心深處的記憶似乎被一點一滴喚起，我感到一陣浮躁。

勉強穩住情緒後，心中有了明確的答案。

「我所認定的『老師』，就只有那位先生而已。」

「先生...感覺他是隆彥很重要的人呢。」

「恩，只是可能再也無法見面了...」

看到遠堂露出擔心的神情，我回到剛才的話題。

「書本對我而言比較像是朋友，因為只要有它在身邊就很有安全感。」

「朋友啊...感覺很不錯耶！」

「遠...遠堂呢？」

好像很少叫他的姓名，突然講有點不習慣。

「我嗎？我的話...」

他思考了一下，似乎苦惱著該怎麼形容。

「大概是陌生人吧～書本跟我無緣啦。我不喜歡讀書。」

「不喜歡讀書...」

可是他之前...

明明好像很期待的樣子，難道我又會錯意了嗎？

「我腦子又不好，讀書什麼的做不來啊...」

「有趣的還是會看啦～但像那種字很多、好像很難的書就沒啥興趣。」

「原來如此...」

他是挑種類來閱讀的類型啊。

「所以...遠堂還是有可能會喜歡書嗎？」

「當然啊～那可是朋友的朋友欸，我自然要好好看待了。」

朋友的...朋友？

理解的當下，我忍不住笑了。

「你還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嘿嘿～謝謝誇獎。」

●22-50

可怕的時刻又來臨了，我抬起沉重的腳步。

「隆彥，走吧。」

遠堂的表情甚是嚴肅，不像平常的他。

「恩。你可別太逞強，真的不行就投降吧。」

「我也想啊...但那傢伙不會通融的。」

「說的也是...只好自求多福了。」

我們移動到領隊說的地點，他早已在那等候。

「長官好！」我們拿出十分的精神向他打招呼。

「來啦。」他一派輕鬆地舉起手示意。

「在開始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領隊說。

通常這種問題都不是好事，而且會跟我們接下來的訓練有關...

「是的！您請說。」

「你們啊...看過忍者嗎？」

●22-51

我就知道！

就知道就知道就知道...

「隆彥，再加把勁！」遠堂大喊著。

「不行啦！腳一直往下滑...」我眼角的淚都飆出來了。

「你穿的鞋子太爛了吧？」

「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啦！！！」

理智線快要斷了...

現在我和遠堂靠著彼此的背，走在牆壁與牆壁之間，距離不到一公尺的夾縫。那牆面就是一般平整的石牆，沒有什麼可以施力的地方。

全程只靠背部和雙腳的力量往上爬，而且沒綁任何繩索和護具。

唯一的防護措施就是領隊...

「放心啦～你們掉下來，老子會負責接。」

開始前他這樣說了...

「如果沒接到會怎麼樣？」遠堂問。

「呵，那就有趣了。」領隊冷笑著。

......

領隊一把抓住想要落跑的我們，像娃娃一樣放回原處。

然後把入口處的大門鎖上，鑰匙放在他外套的內袋裡。

太狠了吧...

因為平常訓練太過激烈，我的鞋底已經磨損得很嚴重。

現在還得用腳爬牆，根本就是找死...

雖然很窮，但還是買雙新鞋吧，偶爾也要犒賞一下自己。

我如此說服自己，並希望這個上下十次的項目可以早點結束。

●22-52

好不容易來到最後一趟，就快碰到地面了。

「停在那裡！」領隊大喊。

「咦？！！！」我們慘叫。

「等，等，等，等...」領隊不知道說了幾個等。

「好了沒？」遠堂大聲反問。

「還有十秒！」

「十、九、八...」領隊開始倒數。

「七、六...」不到一半的秒數，他突然不講話了。

「在搞什麼東西啦？」遠堂破口大罵。

「哈...哈啾！！！」領隊打了個噴嚏，超級大聲。

嚇得我差點滾下去，拼了死命挺直身軀才撐過去。

「欸，我剛才數到哪？」

「啊啊啊...三、二、一！」遠堂隨便數著，我們配合對方往下走。

總算平安降在地面，我還以為要摔成肉餅了...

「好可怕，爺爺都在跟我招手了...」遠堂瘋狂搖頭。

真的累死人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

「你剛才真的想害死我們是不是啦？」他轉頭對領隊大吼。

「突然鼻子很癢咩，不行哦？」

「不行！！！」我忍不住跟遠堂一起抗議。

●22-53

「好吧。為了補償你們，接下來就換比較輕鬆的挑戰。」

我已經不想再從領隊口中聽到「輕鬆」兩個字了...

「給你們休息二十分鐘，等會再繼續吧。」

坐下來的期間，我可以感覺到遠堂的靈魂想逃出他的身體。

「...我好想回家。」遠堂像個受驚的孩子，我拍了拍他的背。

第二個訓練即將開始，這次是要躲避會襲擊人的機關。

經過特殊設計的場地，有很多看不見的陷阱，得小心不要誤觸。

「睜大眼睛看清楚。」

領隊吸了一口氣，就從入口衝刺到跳板上，他抓住空中的繩子盪到一個平台上，蹲下閃掉射過來的小刀，然後滑過鐵門的縫隙，一腳踹壞代表敵人的木偶。突破了重重難關，領隊在終點處展開手臂表示完成。

「什麼啊...這麼簡單誰不會？」遠堂笑著。

「不...看跟做起來不一樣吧？」我說。

「可是那些動作我也會啊～這個挑戰真的比前面的輕鬆很多。」

「你們兩人都上吧。」領隊說。

「好...好的。」我和遠堂走向入口。

「馬上就破解給你看！這樣一來，大野就不能神氣了。」

他稍微活動筋骨，打算大顯身手。

「謹慎一點比較好吧？」

「安啦～不用擔心我。」

「開始！」領隊喊著。

遠堂跑得很快，一下就到了跳板那裡。

「看我的！」他用力一蹬，跳得比領隊還高。

然後，本來該降落的那繩子換成了一塊鐵板。

「搞啥？」遠堂的頭就這麼撞上去，暈倒的他直接往下墜。

「遠堂！！！」我大喊的同時，旁邊就飛來一條木樁搥擊我的腹部。

根本來不及反應，口水都吐了出來，意識也在瞬間模糊。

我們掉在網子上，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九秒。」領隊看了一下手錶。

●22-54

「為什麼繩子沒有下來啊？」爬上去後，遠堂質問領隊。

「誰叫你要跳那麼高？不符合機關的指定要求。」

「而你反應太慢了，所以才會被打下去。」領隊對著我說。

「哦對，那個陷阱啊...每次都不一樣。」

「九十六套破關路線，任君挑選喲。」

領隊故作俏皮的樣子，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現在講太慢了啦！」遠堂咬牙切齒地罵著。

「就算先說，你們也反應不過來啊。」領隊擺出理所當然的樣子。

雖然他說的沒錯，但還是令人火大...

「我要你們今天可以撐到一分鐘。」

「加把勁練習吧。」

不管我們怎麼試，就是會被突然冒出的陷阱給擊落。

在我們水深火熱的時候，領隊不知道從哪弄來吃的。

打開就算了，還加熱...

食物的香味飄散到整個空間，就算吃了晚餐...

也因為這番折磨，肚子早已餓扁了...

他發出簌簌的吸麵聲，就像惱人的噪音一樣消損我們的心智。

「大～野～～可惡！！！」遠堂氣得跺腳，恨不得把那個悠閒喝著湯還發出享受聲音的人解決掉。

「那傢伙根本是惡魔...」

「你們破關也有得吃哦。」領隊說。

「直接投胎比較快...」遠堂放棄了掙扎。

「這個拿去，也許會好一點。」我從口袋掏出東西。

「太好了！隆彥，謝謝你。」

「怎麼都沒聽到他們哀號了...？」領隊跑上來查看我們的情況。

「......你們在幹嘛？」

他看著用夾子夾住鼻子的我們倆。

「因為太痛苦了，只好逃避現實。」遠堂解釋著。

●22-55

可能看我們太可憐，領隊還是讓我們吃東西了。

「這麵條是我吃過最棒的麵條...」遠堂感動地吸著鼻涕。

吃完東西，原本要回去挑戰機關的，可是領隊說剛填飽肚子不要運動。

我以為他要放我們走了，結果...

「來靜坐吧。坐個三十分鐘就好。」

「跪坐嗎？」遠堂問。

「對，要閉上眼睛哦。」

這時領隊放了一首輕柔的音樂，讓人聽得心情很輕鬆。

過了五分鐘，遠堂發出慘叫聲。

我趕緊睜開眼睛，看到他倒在地上發抖。

「我有說你可以睡嗎？」領隊甩動手上的藤條，把它放在身後。

「對、對不起。」

「閉上眼，重新開始。」

「是...」

身體已經操勞過度、吃飽飯，再加上舒柔的樂曲...

在這種狀態下既不能睡，又得闔上眼皮，未免也太困難了吧？

不過，我忍得過去。

我必須忍過去！

畢竟我一點也不想被那藤條抽打腳底...

只要在心裡想些事情，就不容易睡著了。

可以的，我不會倒下！

還剩下二十分鐘，我要撐過...

「呼～～～」領隊往我耳朵吹氣，我不小心失去平衡。

手掌壓地的瞬間，一片木板彈起來重擊我的臉頰。

我直接死在地上，世界好像都在旋轉...

「起來，把鼻血擦一擦。」領隊看著我這麼說，毫無同情心...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陷入一個可怕的循環。

我太在意鼻子的情況，遠堂則是不停打瞌睡，只要一動藤條就下來了...

「痛痛痛...」走路回去時，我們都一直踮著腳尖。

深怕腳掌一落地，刺痛馬上貫穿全身神經的狀況。

領隊當然沒有把我們打得皮開肉綻，因為明天還得訓練...

處在很痛，但又沒痛得足以休息的地步，叫人更加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