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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小麥色肌少女的後頭,威爾、海蒂、雍玲月,穿過狹小難走的林徑,來到一處幽深的竹林裡。


進入集高聳密集的竹林後,天色頓時昏暗起來,令身在其中的人分不清方向,稍不注意就會迷失在其中。


在這片深幽的竹林中,除了颯颯風聲從竹林間穿過,還有細弱微小的撥弦樂器的演奏聲,在竹林間迴盪穿梭。


在希里帕亞地域沒有"竹"這種植物,初次見到、還是一大片到遮蔽日光,風聲跟沒聽過的樂器演奏聲不斷在周遭徘迴著,頭一次遇到這情境的海蒂與威爾,不由得感到不安起來。


對雍玲月跟小麥色肌少女而言,現況就像是"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而且撥弦樂器的演奏-碣石調.幽蘭,就是指引該往哪裡走的路標,這是臨行前事先說好的暗號。


順帶一提,雍玲月和其他一同護衛菩薩眼之女的師姐師妹中,只有輩分最大的師姐略懂音律,其他的、包括雍玲月都不懂琴棋詩書,當時要把這首曲調記起來可是費了不少工夫。


雍玲月和小麥色肌少女跟著幽蘭的曲調往竹林的深處走,威爾與海蒂感到不安但還是跟在後頭,就這樣不曉得走了多久,來到一處用竹子搭建成的房舍,幽蘭就是從那間竹舍傳出來的。


似乎是察覺到屋外有人到來,幽蘭的曲調停止了,有個穿著檀色短褐、氣質凜然的雙平髻少女,拿著劍從竹舍裡走出來。


「蘭君師姐。」


「香梅、玲月,這兩位是……?」


這名少女的警戒心跟敵意、尤其是針對威爾特別的強烈,手已經放到劍柄上,一副隨時準備拔劍開打的態勢。


「蘭君,這裡兩位是特意過來助我們一臂之力的仗義之人,休得無理。」


雍玲月連忙糾正這名少女的不遜態度,不過沒讓她的態度好轉。


「仗義之人?那個女的就算了,這個男的明明沒多少斤兩,還敢來強出頭?而且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異地域人;玲月,為什麼找這種派不上用場的人來?」


跟有自知之明的海蒂不同,威爾可是沒有辦法接受被接二連三地說"很弱"跟"派不上用場",而且還是被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雖然上過戰場(一次),但還是個少不經事的青少年,會在意自身的強弱(尤其在異性面前)跟沉不住氣,也是在所難免的。


正當威爾準備要往前踏出一步說些什麼的時候,態度不遜的少女搶快一步!眨眼間,她就已經到達威爾的跟前,出鞘的劍直指威爾的咽喉。


「……你想幹什麼?」


雙平髻少女的態度,已經從不遜轉變成殺意,當下威爾也感受到,這個對自己態度很惡劣的少女,實力比自己強上不少,但是跟那個很惹人厭的遊俠相比,自己跟這名少女之間差距不是無法填補的。


而且被這樣對待帶不還以顏色的話,可是有損顏面的。


說時遲那時快,揹在背上相當長的騎士劍,眨眼間從背上轉移到威爾的手上,並且相當迅速地撥開距離咽喉近在咫尺的劍撥開,同時正要擺出準備迎戰的架式時,少女被撥開的劍突然像蛇似的纏上騎士劍的劍身,再次直刺向咽喉!


威爾被嚇出一身冷汗!少女這招他見過!就是雍廷岳大叔跟那個黑衣俠客對打時用過的招式!當下他立刻如法泡製,怪裡怪氣的黑衣俠客那時化解這招的方式-將騎士劍逆著劍纏繞的方向轉,直接把少女的劍往下壓!


這次換少女嚇一大跳!連忙抽身,拉開與威爾之間的距離,擺起準備戰鬥的架式。


如果少女有雍廷岳大叔般的技巧,被往下壓的劍還能再纏上來繼續纏鬥下去,就像那時跟黑衣遊俠那樣,進行激烈的交鋒。


但是這兩人都沒有雍廷岳以及黑衣遊俠-宗繼武那樣的能耐,稍微交鋒了下便很快回到對峙狀態。


威爾跟雙平髻少女一連串行動,嚇壞海蒂跟雍玲月,還有小麥色肌少女,正當雍玲月要開口喝斥的時候,又一個人從竹舍裡走出來。


這人身穿水色短褐、綁著低馬尾,面容與神態給人"冷若冰霜的美人"的感覺,其中那雙帶著寒意的眼神,彷彿是支冰箭般射穿人心。


「妳在做什麼?蘭君。」


語氣也相當冰冷,搭配上冰箭般的眼神,讓人寒徹心扉;這樣的態度,使得海蒂跟威爾有種非常強烈的即視感。


被這冰霜美人這麼說,雙平髻少女不遜又帶著殺氣的態度,瞬間崩解,馬上變成像是做錯事被大人抓到的小孩般,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都…都…都……都是這傢伙不好!」然後立刻把責任全推到威爾頭上!


威爾一臉"妳這先動手的傢伙在講啥鬼話啊!"的表情。


「蘭君,妳都已經要二旬年了,怎麼還像個未及笄的孩子似的,把過錯全推到他人頭上?」


冷若冰霜的低馬尾美人兒,冷冰冰的斥責雙平髻少女;被斥責的雙平髻少女,態度一反方才傲慢不遜,一副找不到該如何替自己辯解、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香梅,還有蘭君,妳們在外面守著,玲月和我領客人進去見尹娘子。」


低馬尾冷美人"晚點再找妳算帳"的眼神,瞪著雙平髻少女,再很客氣地低頭鞠躬,向威爾跟海蒂致上歉意:「蘭君師妹不懂事,讓兩位客人見笑了。」


非常客氣的態度,讓海蒂跟威爾感到有點不知所措,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回應才好,只好支支吾吾地頻頻低頭,向低馬尾冷美人致意。


奇怪又有點尷尬的異地域之間的寒暄完畢後,低馬尾冷美人和雍玲月,領著威爾以及海蒂進入竹舍。


竹舍內部的布置跟擺設,跟海蒂第二天在漢陽地域的農家民房差不多,只是沒有床椅桌,而是一張像是矮床(榻)似的家具,矮床上頭擺了張長方形的矮桌(案),矮桌上擺了未知的樂器(古琴),跟散發著焚香氣味的香爐。


矮床上危襟正坐著一名穿著青蓮色的曲裾、霧鬢雲鬟、膚如凝脂、皓齒明眸卻帶著憂傷的女子,向兩個異地域人行空首(兩手拱地,引頭至手而不著地)之禮。


「感謝兩位不遠千里來此,妾身姓尹、名芷芸,字元馨;請教兩位的尊姓大名是?」


見到這名女子-尹芷芸的容貌,不光是威爾,連同性的海蒂都看呆了!用希里帕亞地域的方式來形容,尹芷芸的美貌和氣質,如同艾爾芙(Elf)般,充滿著輕柔、靈氣、飄渺、夢幻的感覺。


順帶一提,海蒂跟威爾沒有實際見過活生生的艾爾芙,他們對艾爾芙的認知是來自吟遊詩人的詩歌、書本典籍,以及人們的口耳相傳。


被尹芷芸的美貌跟氣質震懾住,兩人恍神了一陣子才會回過神來,連忙向尹芷芸介紹自己的名字。


向尹芷芸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後,低馬尾冷美人也向兩個異地域人介紹自己:「小女子乃柳芳縈,雲水門王景肅的入門弟子。」


冷美人-柳芳縈自我介紹完畢後,雍玲月接著講述她到達鎮海郡的經過。


「……威爾公子,海蒂姑娘,非常感謝兩位願意仗義相助,所以還請兩位速速離開此地,不要再回來了。」


聽尹芷芸這麼說,不光是海蒂跟威爾,連雍玲月相當訝異:「欸?」


「方才瞥見威爾公子和舍師妹過招,不客氣的說,威爾公子真的沒辦法應付雲水門的同門與師長們;而且玲月,妳在鎮海郡時應該放下成見,把梟首鷂找過來才是。」


「可…可是……那厮是我們雲水門的仇敵,還是……還是殺害柳師姐未婚夫的仇人啊!」


雍玲月講出這件事情,讓威爾跟海蒂震驚到不行!


「……玲月,兒女私情和天下大事,孰輕孰重?」


「當然是…天下大事………」


「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確保擁有菩薩眼的尹娘子不落入賊人之手,無奈我們勢單力薄,這裡還是天地門的地盤,想要平安一定要有他人仗義相助才行;這間藏身處,是暇稼居士善意提供的,有了這地方,我們才能在衛國有喘息的地方。妳認為四面楚歌的我們,真的能安全到達嶺南道的粵州嗎?」


柳芳縈態度非常冷靜,語氣相當冰冷淡然的闡述目前情勢,可是雙手卻緊緊握拳、不斷顫抖著,血都滲出來了。


「……柳師姐………」


發覺到自己內心抑制不住怒火,柳芳縈開始吐納,試圖緩和激動的情緒。


柳芳縈努力緩和情緒,接下來的話由尹芷芸繼續:「所以,真的非常感謝兩位的好意,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今日在此住一宿後就盡早離去吧。」


想說些什麼,腦子卻一片空白,最後默默接受尹芷芸安排的異地域二人,吃了點簡餐-又硬又乾的光餅,在竹舍度過一夜。


當然,在場唯一的男性-威爾,被踢出全是女孩子的竹舍,在有點冷的夜裡升起營火野宿。


「嗚嗚嗚……好冷唷………」


這天的夏季夜晚,是威爾來到漢陽地域以來,最冷、最飢餓(精神上)、食物最難吃(心理作用)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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