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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爾一人孤零零地在竹舍外頭過夜的時候,宗繼武一行也已經到達上饒郡鉛山縣內,現正在官道上的亭舍,開著酒瘋宴會。


本來一開始是很普通的晚餐時刻,直到慧淵大師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就開始往暴走的方向直線加速。


「哦哦哦哦哦哦───!!!開悟啦!人生在世就是要開悟啦───!!!」


喝到茫掉的慧淵大師,脫掉身上的袈裟,展露胸前、雙臂,還有背上非常漂亮的荷花刺青,因此有了"花和尚"這渾號。


一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和尚"發起酒瘋來,亭舍的客人跟店夥計們無不驚慌失措的逃命!深怕這醉到不長眼的大胖和尚,砂鍋大的拳頭向自己招呼過來!


在場能阻止正在發酒瘋的人之一,黎崇(臉上的刺字已經先貼起來)也已經喝醉,趴在桌上,流著淚哭號:「嗚嗚嗚~~~~貞娘~~~~夫君對不起妳,平日總是愛舞槍弄棍冷落了妳,害得我們至今膝下一直無子,可是妳仍對我不離不棄………夫君對不起妳啊~~~~~!岳丈啊~~~~小婿對不起您,至今都沒弄個璋也沒弄個瓦出來,讓您老人家含飴弄孫,還因為被奸人陷害讓您老人家大把年紀還替小婿奔走……小婿對不住您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當然,大家都忙著逃命,沒人理會他獨自哭訴。


另外一個能制止慧淵大師發酒瘋的人-坐在黎崇對面的宗繼武,老早因為喝醉、坐在原處張著眼睛睡著了。


雖然是醉得睡著了,但是還是能自動迴避飛過來的桌子跟椅子,還有餐盤及酒甕等物體。


就在大家都感到絕望之際,救星、另一個也老早喝茫大漢-虎頭熊軀、穿著用熊皮做成的無袖背心,一副就是山賊的模樣,如熊似的粗壯手臂上佈滿不少創痕,就連左眼上也有道很大的傷疤,一看就知道是個歷經許多嚴酷戰鬥的勇猛之士。


這位勇猛之士,也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脫光,跳上桌子指著慧淵大師的鼻子大聲喝斥:「屁啦───!!!人生在世就是喝酒、吃肉、毆打痛揍劈砍撕殺敵人,還有嬌小的小姑娘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㗅!這頭六根不淨的虎熊妖孽!灑家今日定要將汝這頭孽畜帶進涅槃───!!!開悟吧!吱吼!」


「互毆啦!嘎吼!」


蓮花大猩猩與刀疤虎熊獸,兩大怪獸炙熱又激烈的裸體摔角大戰,在鉛山縣的某官道上的某間亭舍上演!


已經撤退到安全範圍內的旅客跟亭舍相關工作人員,還有趕來察看到底發生什麼事的差役,全部圍在已成戰區的亭舍外,看好戲磕瓜子賣點心開賭盤,展現出"這就是漢陽地域的日常啦!"的悠閒景象。


刀疤虎熊獸跟蓮花大猩猩的酣戰,打到戌初時分,兩個才抱著空酒甕,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呼呼大睡,留下殘局跟來不及逃、老早就醉倒睡著的幾個人,以及靠著圍觀群眾跟開賭盤賺到一筆意外之財,但是現在得加班收拾殘局的亭舍工作人員們,替這個夜晚拉下帷幕。


第二天早上,昨個兒喝得爛醉又爽快地大發酒瘋的慧淵大師,還有因為喝得太多現在還在宿醉起不來的黎崇,都還在亭舍的客房裡呼呼大睡。


倒楣的是早早醉倒、早早醒來的宗繼武,被亭舍的店老闆討了賠償費跟住宿夥食費。


頭還有點痛的宗繼武付了錢財消災解難,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也不是第一次替慧淵大師收拾酒後發瘋爛攤子了,而且他沒有見到那個昨晚跟慧淵大師大打出手的刀疤虎熊。


從那個亭舍店老闆的口述中聽到昨晚的激戰,以及激戰結束後不久,就來個高大威武的美髯男,把那個也是爛醉如泥的刀疤虎熊拖走,回去前也把賠償金跟酒飯錢付給了亭舍。


按照以往的經驗,昨天喝得爛醉又大發酒瘋的慧淵大師,不睡到晌午是不會醒的,這段時間就到附近的草市,隨便逛逛散散心吧。


草市就是城鎮以外、鄉間村里之間的野地集市。


衛國因為重視經濟發展、注重交通的便利性和往來的安全性,官道上又是三步一旅店、五步一亭舍,連帶吸引附近的村里到附近來擺攤做生意,賣起自家的特產來賺點外快,逐漸形成定期的草市,定期的草市再慢慢地形成有人居住的小鎮-草鎮,使得經濟能更加的蓬勃發展。


在漢陽地域的其他四國,也有草市的存在,但並未像衛國這般蓬勃,仍舊停留在最原始的機能-鄉里之間的自身需要,進而私下設立的非官方交易集市。


再加上其他四國並沒有像衛國這樣,在官道上頻繁設立官方的歇腳處、注重官道的修繕跟周邊安全,以及獎勵商業發展,仍停留在把百姓釘死在土地上務農的農業社會思想,讓草市無法再進一步發展成市鎮。


也因為如此,其他四國的庫府,都沒有衛國來得深厚,是以衛國現任的皇帝才有本錢恣意揮霍,過的日子比另外四個皇帝更滋潤、更豪奢。


說是早早起床,可是現在的時刻也已經是已初一刻(上午九點十五分)的時候了,草市的攤商早已開始營業,每個攤商都人潮熱絡,一點都不輸城裡的集市與街坊。


在閒逛的時候,偶然發現在河邊有個販賣河鮮的攤販,傳來酸魚湯的味道。


宗繼武立刻快步走到那個攤子,點了碗酸魚湯、淺嘗了一口,味道相當的道地!昏昏沉沉的腦袋跟心情,剎時間煙消雲散、晴空萬里。


很快的,宗繼武喝完第一碗酸魚湯,立刻叫了第二碗繼續享用,此時他忽然看到草市裡有個狼族獸人,其人的髮色是深青色、蓄著稀疏的落腮鬍,六尺(180公分)身軀、頭戴平式襆頭、穿著皮革罩甲,一副落魄人的模樣,賣著插上草標(插在貨品上,示意出售)的一口刀子。


這把刀雖沒出鞘,且刀柄跟刀鞘又陳舊,賣相說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是寒磣,吸引不了什麼買家,但卻深深吸引住宗繼武。


「……好刀啊………」沒有任何根據,僅是直覺上認為那把外貌寒磣的刀,應該是口寶刀。


就在這時………


「快逃啊!大蟲(老虎的別稱)往這邊過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熱鬧的草市一瞬間變得冷冷清清,還窺見有幾個偷偷探出頭來的人們,只剩下那狼族獸人一副"大街市集上怎麼會有老虎出現?"的困惑,以及面無表情、心裡想著"酸魚湯比較重要,如果真的來了頭老虎的話直接殺掉就好"的宗繼武。


不一會兒,一個容貌粗鄙醜陋、頭頂禿亮且沒有眉毛又無鬚、身形壯碩但滿身是疙瘩,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酸臭味,一手挖鼻孔一手摳胸膛,還隨手拿了一個沒有人的水果攤上的果子來吃,才吃幾口就把果子往地上一砸,接著大搖大擺地走向狼族獸人。


那廝是這一帶的破落戶潑皮,名叫卞五二,當地人都管他叫"無毛大蟲",個頭高大、性情乖戾,時常在街上敲詐勒索、放刁撒潑、行兇撞鬧、逞凶鬥狠,又跟管理一帶的差役有勾結,是這附近的頭痛人物。


打不贏這頭無毛大蟲、官差又是背後的靠山,沒錢沒權勢沒拳頭的小民百姓,拿這禍害根本沒轍,只好見著卞五二就趕緊躲開,只求這瘟神趕緊離去。


外來人其之一-狼族獸人,不知道卞五二在此地的惡名,看到他大搖大擺地逛街,任意拿去攤販店家的商品,大手大腳的掀桌踹椅,不禁皺起眉頭,嘀咕著"這廝怎等如此放肆"。


外來人其之二-宗繼武,則是面無表情地繼續喝著第二碗酸魚湯,想的事跟狼族獸人差不多。


『這潑皮挺欠殺的哪。』


當地人看到卞五二,躲都來不及了,哪還有多的時間去管沒見過的外來人?只能在心中祈禱,這兩個外來人能逢凶化吉。


只見那卞五二大搖大擺地走到狼族獸人面前,指著插上草標的刀子:「你這廝要賣這口刀?賣多少?」


口氣擺明就是來找碴的,狼族獸人一臉"你這廝好生無禮!但一文錢逼死一條漢子,這口鳥氣我忍!"的模樣,好聲好氣回道:「此刀乃祖上留下寶刀,名為破風斬,要賣三千龍銀。」


「你他娘的誆老子啊!區區把爛鳥刀,拿來切菜切肉切豆腐、頂多再殺個畜生,竟敢賣三千龍銀!」


見卞五二無理取鬧,狼族獸人繼續耐著性子回:「老子賣的不是一般打鐵舖的白鐵刀,是祖上留傳下的寶刀破風斬!」


但從語氣可以聽出,他已經有點發火了。


「哦,這把破鳥刀怎的喚作寶刀?」卞五二的挑釁口吻也越來越濃烈。


「削鐵如泥、吹毛斷髮、斬人無血!」


「哼,口說無憑!你敢剁銅錢嗎?」


「你找得到就剁給你看!」


卞五二轉身要找那個在喝魚湯的黑衣人,可是對方居然消失無蹤了!所以他改找附近的一間香料鋪,把躲在櫃台裡的老闆揪出來,向他強索三十枚銅錢,然後搬了張路邊攤的桌子,把三十枚銅錢擺成一根銅柱。


這時,躲藏起來的人們,從躲起來的地方冒出來遠遠觀望,不敢靠得太近。


狼族獸人見狀,二話不說拔刀就砍!那把破風斬是把雁翅刀型的方頭大刀,一刀下去便把銅錢柱跟桌子一起砍成兩半!


接著把破風斬拿近給卞五二看:「不但削鐵如泥,且還刀口不捲!」


從卞五二臉色發白,就知道那狼族獸人所言不假,頓時圍觀眾人都高聲叫好!


卞五二面皮掛不住,連忙怒喝:「你們這幫鳥人,喝個啥鳥采啊!你說第二個是啥來著?」


趕快把話題拉回寶刀破風斬上。


「吹毛斷髮,把幾根頭髮往刀口上吹,每根頭髮都會斷得整整齊齊!」


剛剛壓了下卞五二的威風,狼族獸人有點得意起來。


「老子不信!」


卞五二為了挽回點顏面,又隨手抓了個圍觀看熱鬧又來不及逃走的倒楣鬼,從他頭上拔了一撮頭髮後再一腳把他踹開,再把那撮頭髮遞給狼族獸人:「吹給老子瞧瞧!」


那個頭髮被拔掉一撮又被踹一腳的倒楣鬼,哭喪著臉灰溜溜逃走了。


狼族獸人白了卞五二一眼,左手接過那撮頭髮,將頭髮吹向刀口,飛向刀口的頭髮碰到刀刃就俐落的斷成兩節,紛紛飄落於地。


圍觀的眾人又一次喝采!而且人數越來越多,也敢慢慢靠近觀看了。


臉上越來越不是滋味的卞五二沒好氣問:「第三件是啥來著?」


「斬人無血。」


「怎麼個斬人無血法?」


「一刀把人砍了,刀刃不沾血,俐落痛快。」


「哦,」


卞五二輕蔑的笑了下,說道:「老子不信,你找個人剁了給老子瞧瞧,是不是真如你所說的,斬人不沾血。」


此言一出,所有圍觀群眾通通嚇得退避三舍!卞五二這廝可是真的會抓個倒楣鬼去試刀啊!誰也不想當這個倒楣鬼!


「大庭廣眾下、喧鬧集市中,如何敢殺人?當大衛沒王法了嗎?你若不信,找條狗來斬給你看即可!」


狼族獸人氣到吹鬍子瞪眼,這渾蛋擺明就是來找碴的!


本來就是來找碴的卞五二,發揮出潑皮無賴的本領:「你這廝說的可是斬人,可沒說殺狗啊!今個兒你若是不殺個人給老子瞧瞧是不是真的殺人無血,你爺爺我就跟你沒完!」


「你這廝不買便罷!繼續纏人惹事作甚?」


「你找個人殺給老子看,真的刀刃不沾血老子就用五千龍銀買下這口破刀!」


「那抓隻狗過來!一條活魚也成!」


「老子就偏要用人來試!」


「你盡是在耍潑撒野,當我是吃素念彿的嗎?」


「哦,有膽子就用你那把鳥刀來殺你爺爺我啊!」


「與你這廝無冤且無仇,而且一物不成、兩物見在,沒冤沒仇沒由來殺你作甚?」


現在兩人都火冒三丈了,卞五二揪起狼族獸人的衣襟,執拗道:「老子現在要買你這口鳥刀!」


「要買就拿三千龍銀來!」


「那就先殺個人,看看是不是真的刃不沾血!」


「那就去找頭活的野獸來!老子當下剁給你看!」


「老子偏不!就要用人來試!」


「老子不賣你!」


「你爺爺我偏要!」


氣到頭髮都豎起的狼族獸人,把卞五二推了一跤!卞五二馬上爬起來,一把將狼族獸人給撞倒!馬上壓在他身上飽以老拳!


被壓在地上的狼族獸人,一邊擋著卞五二的拳頭、一邊高喊:「各位鄰里!請替蒼某作個見證!蒼某身無分文,無可奈何下變賣祖傳寶刀湊個回鄉盤纏,現在卻被這潑皮找碴又強搶寶刀,還痛毆蒼某!」


圍觀的街坊之人都想上前去勸阻,可是每個人都怕卞五二、更怕卞五二後面的有牌流氓,所以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


外行的看熱鬧、內行的看門道,雖說是卞五二被壓著打,但是名喚蒼某人的狼族獸人其實一點傷都沒受,他好好地把卞五二的拳打全部格擋下來,並且腹部用力、一舉就將壓在身上的卞五二給彈開!同時在起身時還踹了卞五二那張醜臉一腳!


如此身手顯示著蒼某人是個十足的練家子,認真起來的話卞五二根本不是對手。


兩人重新站好後,臉上多道鞋印子的卞五二怒喝:「是條好漢的話,就來砍老子一刀啊!來呀!」


說是潑皮無賴,但剛才那下已讓卞五二知道彼此的差距,但是這種地痞流氓是不能丟臉面的,丟了臉面就會像失去雄風的敗犬,永遠無法抬起頭來繼續耀武揚威、魚肉鄉里。


是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在大庭廣眾之下臉面一定要掛住!即使是丟了小命也在所不惜!


若是平時的話,練家子是不會跟潑皮無賴扯上邊的,畢竟後續處理太過繁複、且強龍不壓地頭蛇,彼此留點臉面日後好再相見。


但是氣到炸毛的蒼某人,已經怒到拔出傳家寶刀-破風斬,正要如卞五二所願一刀劈下去時!


霎時,一道黑影驀然出現在卞五二的左側,接著一記平拳往他左臉頰招呼下去!卞五二本來就很醜的臉,挨了拳頭後扭曲得更加醜陋!而且從嘴裡還噴出不少顆牙,雙腳也離開地面往左邊飛了一下後再回歸地面。


整件事的發生,連一眨眼的時間都不到,讓所有人全都愣住,一時半晌不知該作何反應。


倏然出現的黑影-宗繼武,把手上的空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拍拍手上沾的無形髒物,目光放到舉起破風斬,但現在被眼前的情況給嚇一跳,僵住不動的蒼某人。


「真是不錯的好刀。」


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不過蒼某人很快就意會過來,眼前這人似乎有買刀的意願。


「這祖傳寶刀破風斬,要價三千龍銀。」仍有些警戒,不過蒼某人仍把手中的祖傳寶刀讓宗繼武看一看。


「方才已見識過削鐵如泥和吹毛斷髮,只剩刀刃不沾血還未見識。」


「……敢情這位少俠也是以人試刀?」


「不必那麼費事。」


只見宗繼武卸下護腕、挽起衣袖,迅速地用手腕輕掠過破風斬的刀刃!宗繼武的手腕立即出現一道留著殷紅液體的痕跡,而破風斬一絲沒有沾上血跡、連斬擊血肉必會沾上的脂肪也未沾染。


「果真是把痛快好刀。」


蒼某人又愣住了!眼前的這人竟以身試刀,這可是非常人之舉啊!他連忙向宗繼武拱手:「鄙人姓蒼,名展山,表字威碩,請問少俠尊姓大名?」


「宗武臣,表字繼武。」


「原來是宗少俠,真是失敬。」


「蒼兄臺客氣了。」


其實,狼族獸人-蒼展山聽到"宗武臣"這名號,心中立刻閃過在西邊的夏國,一個非常危險的敵將!但是仔細一想,那個危險的敵將應該在幾年前就死了,眼前這個弱冠之齡的少俠,大概只是同名同姓又同表字之人,而且年齡也對不太上。


可是……僅是一瞬間,蒼展山可是清楚見到,那條手臂上佈滿了數不清的陳舊傷痕!那手腕跟那副冷硬的面孔、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語調,與外表看起來應該只有弱冠之齡的樣貌,一點都不相符;還有那身快如影的功夫,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話說回來,如果沒有他突然出現把卞五二打飛的話,或許現在蒼展山就犯下殺人死罪,被移送衙門等候處斬發落也說不定。


所以,蒼展山是抱著報答救命恩情的態度面對宗繼武。


而宗繼武,他知道蒼展山是何許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青狼"!


應該說在江湖上,"青狼"之名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是個任職過殿前指揮-也就是衛國的禁軍隊長。


說是禁軍隊長,其實只不過是統領五百人的小官而已,況且衛國兵力是五國之最、殿前司(禁軍)的禁軍數量理所當然也是多到很誇張,二十萬禁軍可不是叫假的!統領五百人為一個指揮(部隊單位)的禁軍隊長,真的算不了什麼。


官位不大,但江湖上的名氣可不小!


蒼展山不但是開國功臣之後、又是從武舉仕進,這在衛國絕大部分的武將系開國功臣後裔幾乎都擱戎從筆,或是靠祖蔭仕官的其他功臣後裔相比,蒼展山是個很異類的存在。


而且高中武舉之前,就已經有不少豐功偉業,中武舉再當上殿前指揮,讓他的武名更上一層樓!但這只侷限於江湖跟武官群組中,在以文為主的衛國,再怎麼響噹噹的武名跟氣勢沖天的江湖名氣,都不過是個粗鄙的武夫罷了。


況且禁軍隊長鮮少有上戰場的機會,宗繼武對蒼展山的認知也只在傳聞上而已。


正想問怎麼捨得賣掉這麼好的祖傳寶刀時,被打飛又掉了好幾顆牙的卞五二復活了!


掉了好幾顆牙、因憤怒而扭曲的醜臉變得更加醜陋,而且他還拿起一塊不曉得從那裡找到的磚頭,嘶吼著不曉得在喊些啥的漏風怒吼,以壓低身體衝撞的方式,想把那個打掉他好幾顆牙的黑衣人給撞倒!再用磚頭狠狠地打給他死!


這個潑皮無賴想得太美了,宗繼武不躲也不閃,等到卞五二快要衝到跟前時,又一次倏然消失在所有人面前!撲了空的卞五二,跌了個踉蹌但沒投入大地的懷抱,而是騰空浮了起來!


倏然消失的宗繼武出現在卞五二的背後,在他快要往前跌個顏面朝地的跟斗時,宗繼武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接著一甩!把卞五二整個人甩飛出去!"噗通"一聲,落進在草市旁的河裡。


圍觀群眾見狀拍手叫好!躲起來的人也紛紛跑出來到河邊,看著卞五二在河水中掙紮、喊著因漏風而不標準的"救命"的窘樣,在岸上哈哈大笑。


蒼展山可是看傻眼了,方才那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的手法,乃是絕影門的絕學-入影沒形!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整個人進入影子中消失無形!


江湖中的流傳是如此,然而實際上是以極快的速度進入視線的死角,乍看下就跟突然消失似的,所以才有坊間流傳是整個人沒入影子之中。


說來輕巧、實際執行起來可是非常困難的,對蒼展山這樣武術根基深厚、與各派武術高手切磋經驗也豐富之人來說,這招是就算知道原理,也難以實行的困難招式。


避開一個、兩個,甚至三個人的視線死角,對高手等級的人來說不會太困難,但是四個以上就非常有難度了!更別說是在眾目睽睽下,突然消失無蹤了!


把卞五二扔到河裡後,宗繼武轉身對蒼展山說:「蒼兄臺,可借一步說話嗎?」


當然,蒼展山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習武之人的壞毛病-想要與有真功夫的武者,切磋一較高下的衝動發作,便答應宗繼武的邀約。


宗繼武帶著蒼展山,來到昨日投宿的亭舍;亭舍的門前,因為宿醉而臉色很差的黎崇,正拿著一根木長棍,有條不紊的練著槍術基礎動作,藉以醒酒提神。


「欸?敬遠兄怎麼在這裡?臉上怎麼……!?」


「哦?這不是威碩兄嗎?好一陣子不見了,都跑到哪去了?」


前任禁軍教頭跟在草市販賣祖傳寶刀的殿前指揮,認識彼此想當然耳。


看到原同僚,蒼展山的心防卸下一大半,苦水也跟著滔滔不絕地湧出來。


「唉,說來話長;當初被命令搬運花石綱,結果在回京奉命的路上遇上大風浪翻了船,回京覆命被蔡尚書(蔡璟,尚書僕射,衛國的宰相名)臭罵一頓後革職逐出殿前司(禁軍指揮部)、僅有的一點家產又被抄走充公用來賠償花石,京師已經沒辦法再待下去了,只好離開另謀他路;本想到應龍水脈去賺些盤纏,再去邊境投軍以圖再起,沒想到才到此地不久就身染重病,好不容易治好了卻已身無分文,連進去應龍水脈的旅費都付不起,只好忍痛賣掉藏起來才保住的祖傳寶刀來湊足盤纏,沒想到方才又碰到個潑皮無賴前來找碴。」


聽蒼展山吐完一連串苦水,真覺得他是個被衰神纏上的倒楣鬼。


「那,敬遠兄怎麼不在京師,跑到這兒地方來?該不會………」


黎崇苦笑了下,哀怨地講述自己的遭遇;聽完後,蒼展山久久不能言語。


見現場氣氛整個僵掉了,黎崇連忙轉移話題:「威碩兄來得正好,黎某想介紹個好漢給威碩兄認識認識。」


「哦?是何方好漢?」


「花和尚,屠慧淵大師。」


「竟是大名鼎鼎的花和尚……大師現在身在何方?」


「昨晚喝個爛醉,現正客房裡呼呼大睡,不到午正時分是不會醒過來的。」


冰冷又無抑揚頓挫的吐嘈,讓現場氣氛又陷入尷尬。


「等會兒就要出發拜訪伯安先生,蒼兄臺願意前來賞光嗎?」


「此、此話當真?」


璩去瘣,字伯安,他的名號在衛國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對武人而言,亦是個值得敬重的對象。


可以去會見這樣的大人物,身為武人的蒼展山豈有拒絕之理?雖然他有些懷疑,這是不是個戲言,可是看到黎崇肯定的點頭,這份疑慮就消散無蹤了。


接下來,宗繼武把馬退租,改租用一輛沒有篷的簡易馬車,再和黎崇一起、蒼展山也過來幫忙,把還在酣睡的慧淵大師扛上馬車,然後出發拜訪璩去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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