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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爾一行人被團團圍困在竹林中的竹舍,過了兩個時辰後,宗繼武一行終於到了目的地-璩去瘣的家。


用竹籬笆圍起來的外牆,籬笆內有養魚的水池跟休息用的涼亭,整齊劃一的菜田跟瓜棚架,磚瓦搭建成的L型二合院。


然後,這個家的家主-穿著深青色的襴衫、頭髮發白的老人,璩去瘣,已經在涼亭恭候大駕了。


「伯安先生,久違多日,別來無恙。」


駕車的宗繼武,下車上前,向璩去瘣行了長揖。


「繼武啊,闊別多日,別來無恙。」


從涼亭走處來迎接的璩去瘣,以土揖回應。


「伯安先生,此次未先通知就擅自帶了幾名訪客和一個傷患前來,切莫見怪。」


「來者是客,而且已經很久沒人來拜訪了,老朽還挺高興的。」


接著璩去瘣走到馬車旁,問候在車上的蒼展山和黎崇:「兩位壯士如何稱呼?老朽璩去瘣,字伯安。」


「在下黎崇,字敬遠。」


「在下蒼展山,字威碩。」蒼展山和黎崇匆忙下車,向璩去瘣行抱拳禮,做自我介紹。


「原來是黎教頭和蒼指揮使,久仰大名,今日幸會。」璩去瘣也向兩人行抱拳禮回敬。


介紹彼此完畢後,宗繼武將馬車駛進璩去瘣的家中停放,將車上受傷昏迷的少女扛進客房,然後跟著黎崇和蒼展山一起到客廳,開始跟璩去瘣閒話家常起來。


至於還在馬車上呼呼大睡的慧淵大師,就被放置在車上,反正時候到了他就會自己醒過來,不必擔心。


四人在客廳的圓桌入座後,由家主璩去瘣起頭:「繼武啊,把你特地找回來,應該很清楚是為了什麼事吧?」


「不好意思,璩相公,」


黎崇連忙打斷璩去瘣的話:「請恕晚輩無禮,接下來要說的事,不該在的外人是否該回避一下?」


黎崇因為被陷害而擅闖機要重地,被判處流放之刑,現在又是待罪之身,所以對這類事情比較敏感,也多了份心眼兒。


「敬遠兄所言甚是。」蒼展山也跟黎崇持相同意見。


兩人並非害怕惹事上身,而是事關重大、要謹慎行事。


「繼武把兩位帶過來,想必是信任兩位,老朽也信任他的眼光;敬遠君,慧淵時常向老夫提起你,能讓他讚不絕口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接著轉往蒼展山:「威碩君聲名在外,又是蒼老令公的後人,想必不會做出有辱先祖的聲望,更不會在自己的名聲上抹泥。」


璩去瘣先把對兩人的信任,用言語表達出來,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凡事總有萬一,如果真有什麼的話,那就能怪老朽識人不明,屆時……就只有痛下殺手了。」


這一瞬間,面帶微笑的璩去瘣,身上散發出非比尋常的氣勢跟殺氣!


「璩經略言重了。」


「這是當然。」


面對這強烈的氣魄跟殺氣,蒼展山和黎崇淡然的回應。


身為百般磨練的武人,早就不知歷經過多少次生死之鬥,自然不會被這氣魄跟殺氣給震懾,更何況兩人問心無愧,自然不會疑心生暗鬼,光明磊落的面對璩去瘣的試探。


蒼展山跟黎崇的反應,令璩去瘣非常滿意,接著話題轉回正軌。


「接下來,老朽就直接說重點吧-帶菩薩眼之女到嶺南道粵州的廣州府,讓她離開漢陽地域。」


「欸!?」黎崇和蒼展山會驚訝得張大嘴,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漢陽地域,菩薩眼之女是能終結亂世、分裂的政權再次統合成一的象徵;讓菩薩眼之女離開漢陽地域,形同使分裂的政權繼續鼎立、亂世持續延續下去。


漢陽地域的人們,都有著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概念,也就是說-不管天下再怎麼紛亂無序、群雄如何割據分裂,終究會再次合而為一,如此"大統一"的概念。


是以,把菩薩眼之女放出漢陽地域,是非常離經叛道的行徑!


「璩相公,此事茲事體大,怎可如此草率?」


「敢問璩經略是想放棄終結五國鼎立的機會?」


不能接受的兩位前任禁軍軍官,從位置上站起來。


「兩位稍安勿躁,能夠終結亂世的,並非菩薩眼之女,而是天時、地利、人和,三樣要件合一後,才是終結亂世、天下長治久安之道;菩薩眼之女,只是給予個契機而已。」


璩去瘣不慌不忙地回覆,聽起來言之有理,不過兩位前禁軍軍官,似乎還是不太能接受。


「以史為鑑,可知興替,過去也出現過不少菩薩眼之女,也有不少掌握到菩薩眼之女力量的群雄,可是他們最終都沒能重成功統一天下,是何道理?」


想不出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位前禁軍軍官只能沉默以對。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中,人和為重,菩薩眼之女的力量,只能掌握天時與地利,最重要的人和,不用心是無法掌握住的。」


「所以……璩經略的意思是……縱使獲得天時、掌握住地利,只要沒有好好經營人和,即使獲得菩薩眼之女的幫助,也是徒勞無功?」


「難道不是嗎?掌握龍脈之力是得到"天時",鞏固國家穩定繁榮是"地利",君臣百姓一心同體,乃是"人和"。"天時"固然極為重要,但是沒有"地利"跟"人和"補助加持,仗著有龍脈之力就恣意妄為,即使掌握天時也猶如獨木難撐大局,如此國家覆滅再當然不過。」


「唔………」


似乎是被說服了,蒼展山失落的坐回位置上。


「既…既然如此,那菩薩眼之女究竟是………」


「是為了是救苦救難的象徵、拯救天下蒼生而存在,不幸的是世人皆看中操縱龍脈的力量,想利用此力達成自身的私欲,使得世尊垂憐塵世而降下來的蜘蛛絲,承受不注眾生的私欲造成的惡業而斷。」


璩去瘣說的世尊垂下的蜘蛛絲,是心禪宗流傳已久的寓言故事:有個窮凶惡極的大盜,生前無惡不作、死後墮入最底層的地獄,接受永世的折磨。


在極樂淨土的世尊,偶然看到此等情景、同時也看到了那名大盜在生前曾經起了一個善念,沒有踩死一隻小小的蜘蛛;雖然為不足道、但這也算是善業,因此世尊輕取了一根纖細的蜘蛛絲,垂降到最底層地獄,讓他脫離永世無間之苦。


不光是那名極惡大盜,在地獄裡受苦受難受折磨的罪人,每個都想得到救贖,於是大家爭先恐後地搶奪那跟細微的蜘蛛絲,已經爬到比其他罪人還要高的極惡大盜,深怕其他罪人搶走這個唯一的救贖機會,拚命地把不停往上爬的其他罪人給踹下去!


就因為這舉動,蜘蛛絲斷了、所有的罪人全都摔回最底層地獄,連同那個爬到高點、不斷把其他爬上來的罪人踢下去的那個極惡大盜。


菩薩眼之女,就是那條垂降到地獄的蜘蛛絲,不光是身在苦海中的人們想要獲得拯救,就連想永保自身榮華富貴的當權者們,要爭奪天下、登上九五之位的野心家們,都想要緊緊抓住那根蜘蛛絲。


漢陽地域的當權者以及野心家,對菩薩眼之女有著非要得到手的執著,無非就是想獲得操縱龍脈的力量,藉由龍脈的力量壯大自己的家族,並獲得漢陽地域的統治權,由後代子孫永遠的繼承下去。


然後結果就如璩去瘣所言,仗著天時、輕視地利和人和的後果,就是被人覆滅,接著再重蹈覆轍,重新找尋、或是等菩薩眼之女再次出現。


蒼展山之後,黎崇也被說服了,渾身虛脫似的坐下來。


一直靜靜聆聽的宗繼武,開口:「那,菩薩眼之女現在身在何處?」


「在老朽的竹舍裡,你帶來的那位姑娘,正好是菩薩眼之女的護衛之一,瞧她身上受的傷……被發現了?」


宗繼武點頭:「追殺她的人,從身手來看是雲水門的人馬。」


「……雲水門竟一路追殺到大衛來了………」璩去瘣皺起眉頭。


這舉動讓三人注意到,事情好像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就在這時………


「伯、伯安爺爺!出……出大事了!」


一名身形嬌小、小麥色肌膚,穿著棕紅色短褐、綁著垂挂髻髮型的少女,哭喪著臉、慌慌張張的闖進客廳。


「香梅姑娘?出了什麼事?」


「尹娘子…還有師姐她們被找到了!現在正被包圍著,他們還射箭放火……大家……大家快要被燒死了!」


被璩去瘣稱呼為"香梅"的少女,帶著哭腔講述她們遭遇到的大麻煩,尤其最後一句,可以感受到事情已迫在眉睫。


「事不宜遲,小姑娘趕緊帶路!」


兩個不認識的大叔不多問些什麼,馬上要求帶路,少女香梅感激得二話不說,立刻替這兩位有正義感的大叔帶路!


不過,方才好像有看到梟首鷂也在現場……應該是看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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