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閱覽注意)

在位磐石鎮西邊的西山,是座規模不大的小山,大概六七百人就能山給圍住的程度。


也就是說,只要夏保正的團練,以及張巡檢的官兵一起把西山圍起來,接著放火燒山的話,就可以輕易的把躲在西山上的妖魔鬼怪給全部燒死、或著被逼著逃下山。


只要以逸待勞的守著,就能把被火燒出來逃竄的妖魔一個一個的宰掉,頂多在燒山完畢後再巡個幾次,整個事件就能大功告成。


然而官兵跟團練,已經不願意再出征去西山討妖誅魔了;原因有很多,所以不在此贅述。


放著盤踞在西山的妖魔不管,過一段時日後又不曉得會生出什麼鬼玩意兒出來,能盡早拔除就要盡早斬草除根,免得夜長夢多。


「……我聽說……殺人祭鬼……即使是他們自己的信眾,也能當成獻祭的對象……是這樣嗎?」


已經到達西山的登山口前,葉婷筠打破沉默問道。


「沒錯。」宗繼武回答的相當簡短有力。


「那……那這樣要怎麼對付?」


「先殺掉魁首,之後再慢慢料理信眾。」


非常簡短扼要的說明,精簡到葉婷筠根本聽不懂,而且前言不對後語、說法矛盾。


「總而言之,就是把看起來會使用妖術的渾蛋先宰了,再把剩下的嘍囉跟雜魚通通砍光就沒問題了!」


慧淵豎起大拇指、非常親切的向葉婷筠詳加解釋,同時啵兒亮的光頭跟潔白牙齒的反光,讓雲水門的姑娘覺得好刺眼。


而且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有"好像不該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可是最後葉婷筠還是乖乖跟在宗繼武和慧淵的身後,進入西山的範圍內。


一進入西山,走在前頭的兩人停下腳步,宗繼武開始四處張望,慧淵則是好整以暇的等待,看得葉婷筠滿頭問號。


「現在是……在幹嘛?」


「宗老弟現在正在探路,再過一會兒就好了。」


「探……路?」慧淵回答葉婷筠的疑問,卻讓她的疑惑更無法解開。


探路,是只要這樣東張西望,不用雙腳前去探查就能完成的工作嗎?


過了一會兒,停止東張西望的宗繼武,指著一處茂密的樹叢:「從這裡開始走。」


無視旁邊就有好走的登山道,逕自走進樹叢裡。


慧淵沒多說什麼,跟在宗繼武的後頭一起走進樹叢內,看在眼中的葉婷筠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有好走的路不走,偏要走進樹叢走難走的路。


可是她沒有一人獨行的勇氣、更不想被單獨扔下,只好乖乖跟在後頭,一起走進樹叢內。


走進樹叢後沒多久很快就穿越出來,穿出樹叢後,葉婷筠看到最上面有一座破舊寺院,以及一道可以直通破舊寺院的崎嶇小路。


「……那個…梟……宗……兄,以前有來過這裡嗎?」


「頭一回來。」


宗繼武回答仍是相當簡單明快,但卻讓葉婷筠更加搞不明白,一旁的慧淵也只是壞壞的微笑,一點都沒有替這位後生晚輩解惑的意思。


少女劍士抱著沒有被解惑的疑問,跟著面癱遊俠跟不正經的和尚一起走上崎嶇的小路,過沒多久就到達破舊不堪的寺院-瓦罐寺的後門。


這間看起來跟感覺上,都像是隨時會崩坍的破寺院,透過有很大一道裂縫的外牆,可以直接看到牆壁跟早已爛光光的寺院裡,似乎有好幾個沒有血色的人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同時,還有三個看不清服裝跟容貌的人,正在交談些什麼。


尖銳細嫩的聲音:「……新鮮的屍鬼們全軍覆沒,隔壁鎮跟巡檢司居然都前來支援,磐石鎮的防衛也增強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低沉粗俗的聲音:「而且菩薩眼之女就近在眼前,又難得來那麼多祭品,咱們現在卻只剩下這幾十具喪屍,要找其他的來幫忙嗎?」


妖裡妖氣的聲音:「不,每個傢伙都對菩薩眼之女有各自的打算,那幫披著皮囊的畜生們,只想著把貴重的素材煉成丹藥;那群愚昧又迂腐的俗物,只想用來達成一己之私。所以,必須要由我等親自將菩薩眼之女,交給司祭長跟主祭官,以完成渾沌之器,讓阿瑪格冬(Armagedōn)降臨於於世!完成傑馬大神的宿願!」


尖銳細嫩的聲音:「喀喀喀喀喀喀喀………讓阿瑪格冬降臨於於世!」


低沉粗俗的聲音:「𠹳𠹳𠹳𠹳𠹳𠹳𠹳………讓阿瑪格冬降臨於於世!」


妖裡妖氣的聲音:「忍耐到入夜吧,入夜後立刻起壇請駕、召喚出羅剎大仙血洗盤石鎮,把磐石鎮上的祭品一併奉上給傑馬大神,屆時菩薩眼之女就能手到擒來!」


語畢,三人發出令人膽寒的放肆笑聲,接著很快就樂極生悲了-他們正在放肆地高笑時,好幾個小陶罐突然從外面飛進來,到落到地面上後立刻裂開,緊接著火就迅速燃燒起來!霎時間,整間廢棄寺院陷入火海之中!


「失、失火啦───!!!」


「為什麼無緣無故就燒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火場中的三人,陷入了恐慌與混亂之中。


時間往回拉一點,早在廢寺裡的人高聲談論的時候,宗繼武就一聲不響地在寺院周圍布置火種,布置完畢後再一聲不響地溜回來,接著把在鐵家溝的義莊用來燒殭屍的小陶罐數個,幾個交到慧淵手上,然後一同往火種的位置,還有寺院裡頭扔過去。


火燒破寺院,就這樣完成了!


然後很專心在偷聽寺院裡的人談話內容的葉婷筠,根本沒發覺上述的所有事,直到猛烈的大火把整間寺院吞噬殆盡後,才注意到眼前的現況。


目擊到的當下,只有"欸!?不是直接殺去進去嗎?"、"這樣實在太過分了!"的念頭。


放火燒廟的兩名實行犯,則是一派輕鬆自在的往前走到寺院的正面,少女劍士隨即跟上,深怕自己又一個沒注意,再次發生很誇張、超出想像的事情。


三人走到年久失修已經雜草叢生的正面廣場跡地時,有三道身影從正在燃燒中的廢寺裡衝出來!氣急敗壞地大吼:「給你爺爺站住───!!!」


三道身影的其之一,披頭散髮、穿著道士法服、身形如枯槁、膚色慘白,活像個癆病鬼般,聲音妖裡妖氣的,對著宗繼武一行破口大罵:「對著咱們放火的,就是汝等嗎?」


三道身影的其之二,是個身形瘦小、長相青面獠牙,也是穿著道士法服,聲音尖銳細嫩,氣急敗壞地尖叫:「這等卑劣行徑,還敢自詡為英雄好漢、俠義之士嗎?」


三道身影的其之三,是位身軀高大、穿著袖子被撕下來的袈裟,渾身上下都是鐵青色的大光頭,聲音低沉粗俗的叫罵:「直娘賊的!正派人士不就該堂堂正正從正面殺過來,被設下的陷阱搞得七零八落,然後被狠狠慘殺嗎?你們這幾個破壞行規的渾蛋!」


「啥?你們這幫人不人鬼不鬼的禿賊在講啥鬼話?洒家是破戒僧,聽不懂啦!」


慧淵邊挖鼻孔邊掏耳朵,漫不經心回答看起來更像破戒僧的鐵青色大光頭。


「因為人不人鬼不鬼,所以只會講鬼話、不會講人話。」


面無表情地宗繼武追加了一句,馬上讓慧淵咧嘴大笑:「喀哈哈哈哈哈哈!宗老弟有時講起話來真是好笑啊!」


葉婷筠看到這三個模樣非人哉、渾身上下都散發股與陳道誠差不多,而且比他更為強烈的妖異氣息!光是對峙就讓她渾身發顫、冷汗直流了,身體跟心裡都立刻明白,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過有件事葉婷筠很在意,雖然看不到,可是那三個非人哉的妖人,從耳朵裡似乎不斷冒出陣陣白煙。


受到這擺明就是挑釁的嘲諷,三個妖人氣得發出詭異的嚎叫,"嘰呀呀呀呀呀───!!!"、"直娘賊的!"、"把汝等獻祭給傑馬大神!",向著這邊撲過來!


一眨眼,宗繼武倏然消失、倏瞬地出現在形如枯槁的妖道背後,一刀從左肩劈下!一口氣斬到右側腹下,連肩帶頭地將妖道士劈成兩半,接著再把刀抽回來,砍下妖道的頭顱。


撲向慧淵跟葉婷筠的兩個妖人,青面獠牙的道士立刻被揮動月牙鏟的慧淵攔腰劈成兩截!鐵青色的破戒僧則是從正中間被剖成兩半!


被剖成兩半的鐵青色破戒僧往前跌倒到地,並未就此死去,而是試著站起來,試圖將被剖成兩半的身體重新組合起來,但是慧淵的月牙鏟很快就把兩個只剩一半的頭從身體分家,讓他再也無法繼續嘗試把只剩半邊的身體併攏成一的舉動。


被腰斬的青面獠牙道士也還未死去,他拖著不斷流著血、腸子拉得長長的上半身,緩緩地爬向已經被嚇壞的葉婷筠身邊,叨叨絮絮:「就算只有妳……就算只有妳……就算只有妳───!!!」


「吵死了,早點下地府找泰山府君報到去!」


慧淵很不耐煩的用月牙鏟,剁掉死命爬向少女劍士的半截妖道的頭顱,再一腳把死不瞑目的頭顱踢進火災現場,氣管被切斷的頭顱,是發不出聲音的,可是葉婷筠好像還是聽見,被扔進火場的頭顱發出一陣相當淒厲的慘叫,然而現場的聲音,只有燃燒中噼噼啪啪的聲響而已。


三個妖人都解決掉後,慧淵問正要把被連接帶頭砍成兩截的妖道軀體,扔進火場的宗繼武:「宗老弟,要留顆腦袋帶回去嗎?」


「不用了,火勢這麼旺,磐石鎮也看得見,不必特別把頭帶回去當證物。」


說完便把被砍成兩截的軀體,還有死不瞑目的妖道頭顱一併扔進火場。


「真是太好了,洒家可不想帶著這些東西回去。」


講完順手拎起被潑成兩半的軀體跟頭顱,一起扔進燃燒得非常旺盛的寺院中;接著一人抓起青面獠牙的道士下半身的腳、另一人抓著道士無頭腸子流出來的上半身,豪邁地甩進火裡。


處理完三個妖人的殘骸後,宗繼武跟慧淵頭走到後葉婷筠身邊,對她說了句"回去了"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被嚇壞的葉婷筠,這時才稍稍回過神來,先看了下燃燒得越來越旺盛的寺院,彷彿聽見了那三個妖人叫罵跟嗟怨,讓她不敢再多停留一刻,慌慌張張地趕緊跟上。


回到磐石鎮後,受到看到西山冒出濃濃黑煙的人們夾道歡迎,之後受到慶功宴的款待不在話下。


葉婷筠以"還要回去照顧受傷的同門姊妹"的理由,婉拒了慶功宴,回到暫時的住所,向待在鎮上養傷的徐蘭君和負責照顧的雍玲月,還有已經醒過來但還很虛弱的海蒂,講了在西山發生的事情。


當然,她沒有把慧淵在當時贊同尹芷芸的意見背後隱憂說出來。


聽完在西山發生的事情後,在場的人都陷入沉默。


良久,徐蘭君緩緩開口:「那時候……尹娘子是顧及到我們……所以才拒絕伯安先生的提議……如果那時候……我不要那麼抗拒,按下性子乖乖聽從柳師姐的話……柳師姐跟香梅……或許就不會死了………」


一邊說、一邊斗大的淚珠從眼裡滑落下,滴在緊緊抓著棉被的手上。


在場所有的人,都無法說些什麼、也講不出些什麼,只能默默一起陪著流眼淚。


就連在門外要端晚餐進來的尹芷芸,聽到那番話也不禁潸然淚下。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