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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磐石鎮出發,往東前進歷經五天的航程,航程上沒有碰上任何水中生物的襲擊。


原因是伊迪薩商會的大船,下足了驅重本,在船身跟船底刻滿驅魔辟邪的符文,因此一般程度的魔物跟妖魔還有動物,是無法靠近的。


就算有不長眼或是腦袋少根筋想來硬的,也立刻會被船上的驅魔辟邪符文給狠狠電下去!被電後不是夾著尾巴逃走,就是馬上被電成焦炭死亡,因此魔物、妖魔,還有動物,都很識相地都離這艘有驅魔辟邪符文的大船遠一點。


就這樣,一行人在船上度過平穩的五天,順利抵達龍巖郡。


龍巖郡是個相當熱鬧的地方,因為應龍水脈就在這裡,因此會有很多慕名而來的冒險者跟勇士,前來此地打怪刷寶賺錢練等洗名聲。


在很鄉下的地方成長的海蒂,以及在雲水門根據地-雲峰山長大的雍玲月、徐蘭君、葉婷筠,還有生長在深閨中幾乎沒有外出過的尹芷芸,頭一次見到在山海域所在的城鎮是什麼模樣-是個充滿熱力與活力的地方。


街道上四處都是公然販賣武器與鎧甲的商店,承接修理業務的鐵舖,現正冒著熱騰騰的熱氣營業著;看似冒險者以及遊俠的路人們盡是浮躁的表情,當地居民都是一臉橫肉的模樣,兩者之間視線對上後互看不順眼,先互相叫囂怒罵個幾句,接著立刻大打出手!


周遭群眾沒一個上前制止,而是拍手叫好圍觀看戲,讓原本就很炎熱的天氣更加燥熱。


這樣的場面看在女性陣的眼中,很露骨地浮現出"真粗野!"、"簡直無法無天!"、"這地方好可怕!"的負面情緒,當下就給這個地方打下不及格的分數。


時間已經接近晌午,馬述德帶著大家前往距離最近的飯館吃午飯。


位在應龍水脈的龍巖郡,什麼不多、就是水路跟河鮮最多,少女們在前往飯館的路上,見識到龍巖郡的另外一面-河道穿插在城鎮之中,住民們在各渡口搭乘輕舟在複雜的水路間來往穿梭,來來往往的魚販們,在商家飯館和漁市間奔波。


雖然沒有鎮海郡那般繁榮熱鬧,但也算是個熱鬧富足的城鎮。


走了一小段路,眾人來到名為"白水樓"的酒樓,裡頭客人絡繹不絕、服務生忙進忙出的吆喝著,非常熱鬧喧騰、熙熙攘攘。


即使這樣,店家的夥計也沒怠慢招呼:「哎呀!馬述德大爺,歡迎歡迎,今天要點些啥?」


「今個兒帶了不少客人來,就上些從應龍水脈打上來的新鮮河鮮吧。」


「馬述德大爺,真是不好意思呀,今個兒有貴客要開宴席,漁市主人特別吩咐要讓那位貴客優先挑選,所以今日暫且沒辦法上河鮮。」


聽店夥計這麼一說,慧淵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太高興:「哦,好個跩人哪!居然不準小民百姓吃河鮮!」


「哎呀,大師您外地來的有所不知,要開宴席的貴客,可是及時雨江三郎啊!」


聽完慧淵大師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哎呀,原來是這樣啊!灑家真是太衝動了。」


就在這時,表情如萬年冰壁的宗繼武,右邊的眉毛突然抖動了一下下,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是全都看在破戒僧和商人,還有少女們的眼中。


少女們都瞪大了雙眼,吃驚的神色展露無遺,商人和破戒僧則是見怪不怪的模樣,像是沒看到似的。


「沒辦法讓外地來的客人們嘗到應龍水脈當地盛產的河鮮真是可惜,那就先來魚香肉絲、回鍋肉、螞蟻上樹、辣子雞、麻婆豆腐、蒜泥白肉、木須肉(雞蛋、豬肉片、木耳、筍片混在一起炒)、羅漢齋、腐皮金菇捲、八寶素菜、蓮蓉包、銀絲卷、煎堆(芝麻球)、馬蹄糕。」


馬述德迅速地點了好幾道菜跟點心,然後慧淵也毫不客氣的追加:「還有三斤花雕,醬肘子、咕咾肉、酒燉紅燒肉、紅燒獅子頭、小炒肉、粉蒸肉。」


點完菜後,店夥計領著馬述德一行入座,沒多久幾個用大醰裝的花雕酒跟碗,還有醬肘子、腐皮金菇捲、蒜泥白肉就上桌了。


上酒上菜後,慧淵很體貼的將桌上筷子桶裡的筷子分發給每一位少女,接著打開酒罈倒了一碗酒後一口氣喝光,再用筷子夾了幾個肘子肉放進嘴中,嚼了嚼吞下去。


一點不顧東道主馬述德,毫不客氣地吃喝起來。


馬述德不以為意,先意思意思吃了一些菜、喝了一杯酒後,姑娘們和黑衣遊俠才動起筷子。


這頓飯也不光只是單純的吃飯聚餐而已,也有要拉攏關係建立人脈的打算,因此馬述德詢問起眾人接下來的計畫。


「灑家要先去探望黎賢弟,然後再回鉛山一趟。」


「這個……妾身還未有明確的決定………」


回答馬述德的,只有慧淵跟尹芷芸,其他人則是卯起來吃!尤其是雲水門的少女們,不斷的夾肉吃肉!像是餓了很久似的!


接著,羅漢齋、木須肉、咕咾肉、小炒肉(家常炒豬肉)、魚香肉絲陸續上桌。


這些香味四溢的菜色,更是讓飢腸轆轆的少女們食指大動!


雲水門的少女們,從小到大吃的都是所謂的"粗茶淡飯",在逃難的時候跟在船上的五天也沒吃到什麼好吃的,因此今天一上館子,就立刻被美食征服了!尤其是香味四溢的肉!


至於海蒂,早在鎮海郡的時候,胃袋就已經是漢陽地域食物的形狀了。


桌上的菜餚跟點心被掃光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但是素齋卻乏人問津,只有尹芷芸賞臉,而且她葷食一點都不碰。


那是因為尹芷芸不喜歡肉的氣味,甚至無法把肉吞嚥下去,就連沾到點葷類的都沒辦法,所以只能吃素菜;在五天的航行中知道這回事,作為東道主的馬述德才特意點了幾樣齋菜。


「除了慧淵大師,幾位都是打算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吧?如果不嫌棄的話,各位在龍巖郡的這段時間,食衣住行的開支都可以算在本人頭上,從應龍水脈得到的素材也可以以優惠價格收購。」


馬述德的遊說繼續進行,讓尹芷芸有點不知所措。


生在大宅院、養在深閨中,在家族中被冷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尹芷芸,雖然世族子女該接受的教育一樣都沒少,然而面對異地域商人提出條件好得太過分的遊說,卻不曉得該如何應對。


況且尹芷芸隱約察覺,表面上是向自己進行說服,可是實際上的對象卻是現在正在吃吃喝喝的黑衣面癱遊俠,讓她現在不曉得該如何對應才好。


的確,馬述德想拉攏並建立關係的對象,確實是黑衣面癱遊俠。


作為商人,掌握情報、審時度勢、識人之明、當機立斷,以及廣結善緣,都是相當重要的,尤其是廣結善緣,更是重中之重!更別說這位黑衣遊俠還解救了自家商會,就算拉攏不了關係也必須要報答這份恩情。


養父-瓦拉利.辛巴達,就靠這些準則,建立起龐大的商業帝國。


尹芷芸苦思不出適當的回答時,宗繼武開口:「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們這裡有句諺語叫無功不受祿,磐石鎮的事只是彼此各取所需罷了;就算是回禮,讓我們搭船和請這頓飯也已經足夠了。」


「宗仁兄過謙了,保住磐石鎮、也保住了在下的運輸通路,讓在下的商會不致於倒閉,更讓在下身懷六甲的妻子跟尚未出世的孩子免去流離失所之苦,這份恩情可不是搭個船跟請吃頓飯就能清償的。」


一個努力推辭、一個努力推銷,正當雙邊僵持不下的時候,已經有點微醺的慧淵開示:「兩個豎子嘰嘰喳喳在吵個什麼屁啊!人在江湖闖蕩,最重要的就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但是更重要的,不肯接受恩情的,是矯情的渾蛋!不讓別人報恩的,是故作姿態的王八蛋!」


說完,又叫了幾斤花雕,繼續喝酒吃肉。


最後的幾道菜-回鍋肉、螞蟻上樹、辣子雞、麻婆豆腐、粉蒸肉上桌。


「……這樣的話,只要從應龍水脈得到的素材也可以以優惠價格收購即可,太過依賴的話會令人難以自立;尹姑娘意下如何?」


宗繼武把決定權扔給尹芷芸,讓一直在圈外的世族千金回過神來,接著立刻點頭回覆:「如此甚好。」


就在這時,外頭漁市突然傳出很大聲的"俺哥哥要魚做魚湯招待客人,為啥不賣魚給俺?",跟"老闆有事出門還沒回來,咱們不好擅作主張啊!"的吵鬧聲。


這聲吵鬧引起許多人的注意跟觀看,馬述德這一桌也跟著向外望去,大聲嚷嚷的是個身軀魁武、皮膚黝黑、穿著破舊的深褐色無袖短褐、光著膀子跟腳板,有著牛族獸人特徵的大鬍子,硬要闖進漁市要魚。


「俺又不是不給錢!為啥子不賣魚給俺!」


「就說老闆有事出門還沒回來,漁貨的價錢沒辦法定,我們不能擅自決定價錢啦!」


「滾開!俺才不管那麼多咧!俺只知道哥哥宴客要魚!俺就得把魚帶回去!」


攔著他不讓進漁市的漁販子們根本擋不住這頭牛族獸人,三兩下就被撞飛倒地,痛得哎哎大叫。


「你這廝好大的狗膽!竟敢砸我常老爺的場子!」


這時,一個也穿著打扮與牛族獸人相似、不過他短褐的顏色是深青色,而且質料也好上不少,皮膚白皙到看起來太不太健康的壯年男性,怒氣沖沖的走過來。


「你這瘦不啦嘰的白皮猴兒是誰啊?」


「你這黑廝挺囂張的嘛!你娘沒教你撒潑放刁前要先看看太歲爺是誰嗎?」


說完很用力地推了那個牛族獸人一把,但牛頭族獸人聞風不動。


「你奶奶的!不準你這白皮猴兒講俺娘壞話!」


牛族獸人也以牙還牙地用力推了白皮膚的常老爺一把,不過他的一推可是把對方整個人給推倒。


身為一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下被人給一下推倒,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場子上、被平時在自個兒身邊跟前跟後的手下們的面前,身為老大的自己被一個外來的傢夥給推倒得四腳朝天,對一位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男人來說,這是奇恥大辱啊───!!!


為扳回顏面,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開打!而且一定要打贏!如此才能保住顏面跟地位!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雖然那名白膚男掄起拳頭往大黑牛身上揍,可是傷害都沒有造成,反而被大黑牛一拳就揍得眼冒金星,再來被一把拎起來扔進河裡,然後沉下去,沒有再浮起來了。


附近圍觀的群眾鴉雀無聲,那頭大黑牛一點都沒有緊張的神情,反而是興奮地像是要確定戰果般的走進河邊,然後就被一雙從河裡伸出白手抓住腳踝,大黑牛猝不及防地被拖進河中。


這時,鴉雀無聲的圍觀群眾發出"喔喔喔!"的歡呼聲跟如雷般的掌聲。


接著,河面跟岸邊進入了無聲無息的三分鐘後,大黑牛從水底下浮上來,一副"他奶奶的熊!"的表情,但馬上就被隨即也浮出水面的白膚男再拖下水去,然後岸上又傳來一陣歡呼聲。


大概過了五分鐘後,大黑牛又從水中浮起來,一臉"他、他、他馬的!",快要呼不過氣來的面孔,接著又被隨後浮上的白膚男再拉下水,岸邊傳出的掌聲跟歡呼聲更響亮了。


沉默了七分鐘後,大黑牛一張快溺斃的嘴臉由水中浮出,迅速游向漂在附近的小舟爬上去,大口大口的喘氣,可惜那名白膚男立刻從水裡跳出來,用雙腿夾住大黑牛的粗頸、再一次把他拽下河底,河岸立刻傳出拍手叫好以及"好樣的!不愧是浪裡白鰩!"的稱讚聲。


這一幕,遠在酒樓的慧淵、宗繼武、馬述德,以及姑娘家們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就是浪裡白鰩啊,那種在水中的身手就算是灑家也受不了。」


「是那頭大黑牛太蠢了,應該在陸地上就要一決勝負,不該把對方扔進水裡然後又跑到水邊確認戰果。」


「那個牛族獸人應該是外地來的吧?不然怎麼會認不得龍巖郡鼎鼎有名的浪裡白鰩?」


「不知道對方底細就貿然行事,除了蠢以外沒別的好說。」


「呵呵,宗老弟可真嚴格。」


跟男人們看戲般的態度相比,同桌的少女們可是看得膽戰心驚,好幾次想出衝去勸阻救人,但又沒有那個勇氣又不曉得該怎麼勸架,只能慌慌張張在原處繼續觀看,不知如何是好。


就這樣到了第九分鐘,快要溺斃的大黑牛和迎刃有餘的浪裡白鰩同時浮上河面,浪裡白鰩拉著大黑牛的牛角,把他拖曳到岸上,接著一腳往大黑牛的臉上踩下去!


「這廝蠢牛!撒野前也不曉得先看看是在誰的地盤上撒野!我常洵的場子豈是任由你這頭來路不明的蠢牛可以來鬧的!」


皮膚白皙到看起來太不太健康的壯年男性-浪裡白鰩.常洵做出勝利宣言後,正打算叫他的手下把這頭大黑牛綁上石頭綑一綑沉浸河底時,一聲"好漢且慢!",同時圍觀群眾馬上讓出一條路,讓一名也是個皮膚黝黑但五短身材、著灰色道袍,頭帶襆頭的壯年男子,走到常洵的面前向他作揖:「好漢,我家兄弟初來乍到此地,對這裡的一切都不熟,多有得罪還請海涵。」


「哦,你就是這頭蠢牛的大哥?你是怎麼帶你家小弟的?不曉得龍巖郡的漁市全是由我浪裡白鰩常洵管的嗎?」


「這事兒確實是江某人的不是;江某只光顧著替老父舉辦壽宴,忘了交待要先跟常二爺打招呼,真是萬分抱歉。」


那黑漢子如此有禮地向常洵表達自己的不是,算得上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常洵也不好繼續擺譜,只是他似乎想起了某幾個關鍵字,好聲好氣的詢問黑漢子:「好說好說,敢問……您可是江公明,江三郎?」


「正是在下,江道誠,表字公明。」


黑漢子報上自己的名號,那常洵立刻五體投地:「小…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您就是及時雨江三郎,剛才言詞多有得罪,又不知輕重教訓了您的兄弟,還望哥哥切莫怪罪!」


「哎,這是幹什麼呢?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江某才要向常二爺賠不是呢!」


「哥哥千萬別這麼說!哥哥這麼說可是折煞小人了!」


這非常戲劇化的一幕,把整件事情急轉直下,漁市扛壩子跟潑皮大黑牛之間的打鬥,轉眼間變成英雄好漢的相識大會。


如果是熟知及時雨江道誠這號人物的話,就不會對這場景感到驚訝。


外地來的少女們,對這麼戲劇化的場面感到非常驚奇,這位江道誠是何許人物?竟能讓那個看似流氓的常洵如此惶恐、周圍群眾帶著景仰的眼光,望著那位個頭不高、膚色黝黑的人。


此時她們也注意到,原本一派輕鬆的慧淵和馬述德,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宗繼武還是那張硬梆梆的冰冷臉,但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場也變得很沉重。


沒多久,馬述德便招呼店夥計過來結帳,然後離開;離去時似乎還聽見白水酒樓傳出陣陣喧鬧歡騰的聲音,像是開啟了宴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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