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湯山屋

和湯山屋一眾同行,三方原一帶的中心,淺野很快就到了。


淺野城是座平山城,而城郭之下是附屬的町鎮。似乎是和守護代,古屋一族時常交流的緣故。湯山屋有座位於城郭附近的宅邸。車隊去了隔壁的倉庫一帶,我則在老頭,湯山屋主,良信(儘管遊戲中的屋主不是他,但卻是現任湯山屋之主)的邀請下來到了此處。


大概是嫌我髒,一進屋就由幾名僕役領著。一行人走過彎彎繞繞的迴廊,向著外圍而去,途中經過又一道長廊時一座中庭出現在我的右側。四面圍著木長廊,庭院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黃沙,幾塊奇形怪狀的巨岩就擺在中間。


我好奇地張望著,不經意間注意到正對的迴廊似乎有人經過。反方向?僕役見我停住腳,眼神帶刀似的漂了過來。


「……啊,這就走。」


那人沒注意到這邊。我重起腳步後便互相消失在雙方的視野中。接下來又是七拐八彎的迴廊,我放棄去記憶走來的路徑了。反正也不會怎樣。


僕役朝我喊了幾聲。


我楞著看像他們,這才發現目的地似乎到了。顧慮到我大概瞧著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土憋,其中一名看著特別凶的僕役和我解釋,他刀子似的眼瞧的我渾身不自在。


後面那是炭房。他說。燒水間和浴室就在另一頭。他給了我一個木桶。又指點幾下後,告訴我髒衣服扔哪後就立在那了……立在那了。


立在那。


喔,我大概想明白了。


「……洗澡?」


他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白癡。


「不然呢。」他說。


我提著木桶打完水後,進入無人的浴室。看著昏暗的空間心情逐漸感到了平靜,一些思緒才終於浮上了腦海。


那一夜,大火燒毀了村子,而我莫名的變成了鬼。


大概,在大火燒毀村落時我也死了吧,儘管逃脫了被燒成灰燼的命運躲到了河畔,卻還是死了。也不知是濃煙還是別的原因,但再怎麼說我都應該已經死了。可我卻成為了鬼。雖說復活是上天給予的恩賜,但以這種形式……我想還是不必了。


(我不想接受這種事。)


自那一夜後,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做出某些事,而後才察覺到異樣——那些應該感到猶豫的事,我卻自然而然地做著。我在變的越來越像鬼。目前為止我還能克制著。但僅僅是這樣,大概,也無法持續太久。


我有預感,作為鬼的本能,和身為人的尊嚴——兩者必定會隨時間的流逝而越加模糊。當然也或許不會。可我不想賭。


(就算有萬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想變成僅僅外貌相似,卻面目全非的怪物苟活在這世上。)


所以,我必須在那樣之前先去死。


就像人失去生活中重要的一切後,在自我調適過來前總是有那麼段憂鬱期。離開家鄉,變成鬼的我也產生了想死在哪的想法。


讓野獸啃食、抱著石頭跳進河裡,甚至直接尋找利器自殘。然而除了弄得一身骯髒外,毫無例外地失敗了。畢竟鬼的身體強韌到普通的刀刃無法割傷,癒合能力更能讓斷肢重生。


但只要不斷受到傷害,總會死的吧?這種事我也想過。


然而當我忍耐著痛苦自殘到最後時,鬼的本能總是會迫使我停止。這就好像人無法把自己憋氣憋死的道理,鬼也沒辦法。


所以,我將視線放去了別的地方。


既然有鬼這樣的異常之物,那肯定還有其他的異常之物?而他們或許殺的了我。終於,在荒山野嶺當了兩個月的野人後,我從盜賊口中得知了湯山屋,確認這是逢魔之國的世界。儘管一切都有些太遲了。


要是更早知道這一切……這樣的想法總是會在我虛弱時湧現。可這已毫無意義了。


至少,現在仍然能透過靠近在「逢魔之國」的劇情中活躍的湯山屋,和劇情中出現的各種「怪物」們扯上關係。然後,殺死他們。或被他們殺死。


這樣的結局已是我所能期待的最好的結局了。


(能像個人一樣的死去。這大概是曾經作為人,最後的堅持了……)


所以,不論是為了自己,又或者為了他人著想。


我……


(你不想復仇嗎。)


我在拖延時間。不過這是極限了吧?只能苦笑著。


我嘆了口氣。像是為了緩解心中的煩悶而用力的抓了抓頭——一塊塊油汙落了下。我感到有些丟臉。確實好久沒洗澡了。


(好吧。既然回到人類世界,就得像個人而不是野人,至少當個文明人——)


我試著說服自己。


作為浴室的木屋四面皆壁,只有頂上開了個小窗孔通風。於是光線只能斜斜的照進屋內,藉著這道亮光我脫下衣物,先簡單粗暴地把剪短的頭髮洗過,再拿著附在木桶內的布……


大概是棉布,沾濕。然後……


還是有些猶豫。畢竟當野人時都直接泡到溪裡。但……


「呼,沒辦法了。」


深呼吸。


呼氣。


吐氣


然後我心平氣和的,以最簡潔俐落的動作開始擦拭身上的髒污。我擦得很快,咻的快速抹過某些地方。這裡的光線不強,儘管如此,胸口一帶的異樣就算看不見,仍讓我不太適應。


……畢竟那裏不太平緩。


好,記得呼氣。


呼氣。


吐氣。


我很平靜的擦洗著。


確定髒污沒了後,才先一腳跨入,另一腳跟著跨進用僕役給的桶子打滿熱水的浴桶。確定水溫還成後,整個人都縮了進去。浴桶其實挺小的,必須蹲著才剛好夠,我很自然地抱起膝蓋。而這讓我再次感到身體上的異樣,好軟……我試圖透過聲呼吸往定精神。


但這讓胸口的起伏更加明顯了?!


(……這是騙人的吧。)


木著臉仰望上頭的窗,試圖自我欺騙。畢竟,就算變成了鬼,這種事果然還是會感到彆扭啊。面對著令自身薄弱的男性尊嚴難堪不已的困境,我有著千言萬語想說。然而話到了嘴邊,也只能吐出了一道無力的嘆息了——


「變性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那傢伙再鬼叫個什麼?吵死了!」


刀子眼十分不爽的切了一聲。


「主上要我們盯好他。忍著點吧」別的僕役勸慰道,說著說著似乎十分有幹勁:「要是注意到點什麼,還有賞呢。」


「呸!賞什麼賞,要不你現在爬屋頂去看看?說不得看到個大秘密呢。」


我去你……大秘密,臭男人的大祕密我可沒興趣!說話的僕役想了想,卻又打起了主意。


「等等,我看他長的還過得去——」


「我呸!」刀子眼一巴掌拍在想歪的僕役頭頂上,說:「亂說個啥呢?!就算是也不能說啊!」



…………………… …………分隔線


時間上描述有些不清,已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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