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佣兵都是豺狼和野狗,危险而不可信任。”

 一个多云阴沉的午后,教堂的正门被人叩响了。


一个一身黑的年轻男人站在教堂的正门口,等待着有人对敲门声做出回应。他嘴里叼着冒烟的纸卷,如团絮的灰烬不断落下,而左手一直放在自己腰间的格斗剑上。最好是他期望的那个人直接来开门,那样就不会有什么无聊而无用的麻烦寒暄了。


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男人立刻拿下嘴里残余不多的纸卷,原本空着的右手现在却把纸卷连同里面的药粉在手心里揉碎,在空中用力一甩,就这么轻声地“嘣”一下,制造了许多烟尘。他想在可能出现的陌生人面前表现的礼貌一些,那些该有的礼节他可没有忘记掉,也忘不掉。


一片片木板拼接而成的教堂大门上,往往会开一个小窗,让主人能够看清来客的长相。在横贯门后的门闩被开启前,这是主客双方的第一次交流。男人希望在这有限的第一次交流中能够做到不失礼仪,然后顺利地把主顾指派的事务给办妥了。


小窗开了,一张有些许稚嫩的脸庞带着好奇的眼神向外观察,想要明白是谁来拜访。


男人用右手拿下帽子,抚在胸前,朝小窗靠近了一点。在对面视线的死角里,他的左手仍然放在格斗剑上。事情好像有点变得麻烦起来了,不过还不算大问题,只是多了几个步骤而已。


“午安,修女小姐,我拜访一下这里的牧师,请问他(她)有空闲吗?”

英俊而无须的清秀男人,声音却像一只嗓音嘶哑的渡鸦。这礼貌的话语,可谓是吐字清晰,发言标准,但是,它听着就是像一具干尸在大半夜跑出来了吓人时才会发出的声响


“克……克莉丝修女现在正在午睡,现在不方便见人――如果你……”

“­­――我可以等一等,不是什么急事。”­­


“噫!“


小修女所说的,并不是什么拒绝的借口,但是,正因为如此,现在整个状况有点尴尬又可怕。总不能让人家在门口一直站着,可是……她不敢让一个恐怖的陌生人进门。他可是有剑的!


在小修女的眼中,面前的这位帅哥,活脱脱是某种擅长伪装的魔物。


“……怎么了……有客人吗?”

“安妮姐——”


对目前的小修女来说,听见那夹杂着深呼吸的话语,真是雪中送炭啊!


安妮深呼吸的时候,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令她有些怀念的味道。对某些人来说却代表着危险的味道。


“……我来负责……后面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好滴,安妮姐!”


小修女肯定是不愿再继续和这个黑衣男人继续交流了,连忙离开。等到小修女的背影从安妮的视野中彻底消失时,安妮才走到小窗前,看着门外的黑衣男人。


安妮是不是特别爱笑的少女呢?

不是。


她不是乐呵呵到天天笑的孩子,但是现在的笑容还是相当灿烂的。如同寒冷的夜晚中,在荒原上熊熊燃烧的篝火。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伯宁!”

“……和您确实好久不见了……舒瓦茨。”


两个看似从不相识的人,一时间,一个招呼,立刻表现出了一种若即若离的亲切。


“你怎么改名叫安妮了?”


“…… 我本来……也不叫‘伯宁’啊……是‘安博尼叶’。”


“欸!

“额——所以,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了!上校!”


把大门拦住的门闩,被安妮单手抬起,而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准备开门。站在太阳底下的黑衣男人——舒瓦茨,走进了屋内。


“……你还是……那么喜欢炎息魔药……我闻到味道……就猜是你。”


“习惯了呀,你不也是。”

舒瓦茨无奈地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安妮的“拐杖”,

“现在还带着这个,明明都破成这样了,都少了半边护手。”


“也是……习惯了……即使现在……基本上……用不到它了……我也不肯把它放起来。”

安妮神情略带一丝苦涩,抿了一下嘴唇。


跟在安妮后面的舒瓦茨,走在教堂的走廊里,有一茬没一茬地和安妮聊着。


“……所以你在那之后是吃了什么啊?

“当年矮我两个头的那个平板假小子,现在却和我一样高了,还变得有几分姿色。”


“……过上了安分日子……自然是……长胖了啦。”


“现在还能参加’舞会’吗你,不要把技巧都忘了呀你。“

“……我原来就……就不怎么靠技巧……但是我……可没有那么怠惰哦。”


“呵呵呵哈哈哈!”

“哼哼哼——”

两个笑起来都不正常的人,在没人的这个地方放肆地笑着。


“……”

“……”


两个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脚步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下的,很有默契。


两个人都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真没人。


安妮转过身来,靠近了几步,问了一个问题:

“您是怎么知道我是活着的?”


“……那个时候让你签下的契约你还记得吗?”

舒瓦茨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军号,

“和这个东西有点关系。”


那个军号,整体呈现一种染了灰的银色,吹嘴的地方是纯黑的,进气的管道交叠的地方有一根铁条箍住,它的喇叭口上里里外外刻满了不知名的花纹,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因为这个军号的尺寸比一般的军号还要小一些,所以说是小军号不为过。


“……那个……神秘兮兮的契约?

“……我从来没在意过……原来……还有这种效果?”


“当然这只是顺带的效果,说正事,”

舒瓦茨的右手把那个小军号放了回去,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纸卷,

“我来找你是因为这里有一份雇佣契约,准备在向雇主推荐你之前问问你的意向。”


“……什么活……干多久……多少钱。”

安妮对这件能让舒瓦茨把她这个失踪人士重新找出来的工作十分好奇,毕竟她确实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只有比较特殊情况下最需要她这种天赋异禀的家伙。


“其实内容更接近委托w,是让你去办一件事,你自行招募队伍。

“但这具体是什么事,我还真的不能先告诉你,即便是这样,你有意向吗?”


“……我暂时答应……能让你这么客气的主顾……我想先见见再——“


“啪——”

某处的门被打开了,打断了安妮的话,还有两个人的思路。


“剁剁剁——”

能听出急迫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不断靠近,这声音越来越大。


“啊,是克莉丝修女——”


安妮认出了冲过来的人影,但是不等她多想,克莉丝修女就到了面前。老人家一把拉开舒瓦茨,把他和安妮隔得远远的,她把自己挡在在中间。


这种行为确实有些失礼,但是舒瓦茨和安妮都不打算对这个现在浑身上下充满戾气的老人家轻举妄动:舒瓦茨是不认识这位老婆婆;安妮则是看出来老人家已经是听不进话的状态了。


“……”


一个人如果处于抱有敌意的状态是什么样的?首先看脸,即神情;再来是体态,即神态。

所谓怒发冲冠、怒目圆睁、气血上头、浑身紧绷,不过如此。现在克莉丝修女就是这么一个样子:眼睛瞪得使劲,怒气从脸上开始扩散至全身,老人家皱巴巴的脸皮那是扯紧了贴在脸上。


纵使舒瓦茨不是什么慈祥的人,他也不至于和一个无辜的老人家置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双手一摊,就头也不会地径直离开了。


安妮则是乖乖地被克莉丝修女护在身后,基本什么也没有做,看着舒瓦茨他自己离开。


“……狼心狗肺雇佣兵……”

克莉丝修女对特定的人群一直抱有成见,虽然她的观点是对的。


……他离开了教堂。


黄昏那绚烂多彩的光芒覆盖了天空,原本的阴云不知道去到何方了。舒瓦茨还是那一身黑衣,站在阳光下,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被染上橙红的天空。


“……您要亲自去说啊,大人。想要买卖可靠,是要亲自安排的啊……”

不知道他这自言自语的话是说给哪一位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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