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互相遭遇

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在夜幕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道痕迹。在满天繁星的映衬之下,不同的光辉叠加,胜过凡间的所有珠宝。这是只有在大漠瀚海才能欣赏到的夜景——流星如果不是朝着自己冲来,亚蒙是可以好好观赏一番星象的。


亚蒙是吸血鬼,这里说得“高雅”一点,血族;而且他是伯爵位的血族,四伯爵之一。当然他这个伯爵位是有点水分的,跟他同一个年代,现在还活着的血族也只有三公爵中的那两位还能听到消息了,其他同辈几乎了无音讯。可以说他是靠资历混到伯爵位这个等级的,纯粹靠着长时间的慢慢积累才有这个水平。


同样,也可以说明为什么他在面对一颗“流星”铺面而来的时候如此无力,毕竟他并没有与伯爵位血族相符的特殊能力,仅仅是超乎寻常的力量以及细致入微地操控这份力量的操作能力。他甚至没有好好地去系统学习过魔法,白瞎了血族自带的魔力天赋。


离你越远的物体,往你这边靠近,那么视觉上物体的速度会越快。在亚蒙的眼里他便能看见“流星”的不断加速靠近,他清楚那个不是什么流星——在这么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血族的身体能力很强悍的。


在天上闪闪发亮的,不断靠近,高速前进的,是一套背生六翼的盔甲,装备了盾牌和骑士枪,或许是女的。亚蒙出于职业原因,经常观察人类的体态,这个时候直觉判断出对方是女性,至少体型上是。


背身白翼还金光闪闪的人形生物,一般会被认为是天使;带上了骑士枪、盾牌,再套了身盔甲,看着很像重骑兵。骑士枪为了服务于骑士在马匹上的战斗,加粗,加重,加了一圈护手,为了方便拿盾牌还变成一只手拿,更变得像是一种变异的超大号单手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强化它的冲击力,为了把战马冲锋的力量转化为杀伤力。翱翔于天际的天使拥有远超马匹的速度,如果天使想要发挥这份速度的威力,骑士枪的确就是最好的选择。


洁白的羽翼发出了耀眼的闪光,天使裹挟着速度,在狂风之中突进,锐不可当,无坚不摧!这是任何凡人的骑士都无法比拟的冲锋,任何奸邪都无法抵抗的冲击!


那么作为天使对手的亚蒙现在是什么状态:一套破破烂烂的卫兵制服(其实不是卫兵制服就是看着很像),依然挂在头上的贝雷帽,一杆专门订制的精钢斧枪(他自己设计的武器造型),体力还足够,不饿,魔力也还有。


死马当成活马医!面对突破空间的敌人迎面袭来,亚蒙当机立断猛地用手里的兵器插入脚下的沙子——“哗——”!


蛮力搅动的黄沙洒满了天空,飞扬的沙尘遮蔽了视线。天使呼啸而过,冲锋附带的旋风没有吹散沙尘,而是引发了一路的沙尘暴。她飞升而起,就像逆风的流星,而后开始在空中盘旋,观察自己敌人的动向。


亚蒙现在就在黄沙的掩护下,苟延残喘。天使确实没有击中他,但是仅仅是这种“擦肩而过”也让他受了不少伤。血族的恢复力很强,他比一般血族更强,但是恢复力再强他也只能被动挨打。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快速愈合,可是亚蒙紧张的心情是无法平复的。


在夜幕的星海中巡弋的天使决定改换攻击方式——她向下俯冲,靠近地面时再一圈圈地回转身体,无数闪亮的羽毛抖落——羽毛化为光弹袭击地面,这时天使已经拉起身体,继续在空中巡航。


流星雨一般的光弹轰炸地面,爆炸击飞的沙尘飘散在空中久久不散。看不清就一块炸干净!天使就是要地毯式轰炸,看看是谁先支撑不住!


亚蒙没有在这次攻击中受伤,他甚至打飞了一颗光弹,出乎意料。可是这不能改变他被动的局面,他不是没有攻击空中目标的手段,而是天使飞的太高,速度太快,不仅打不中也打不着。


他觉得自己要是土元素混血就好了,满地黄沙随他操控,那样或许有机会击落像萤火虫一样飞来飞去的天使。


他现在有什么能力呢?作为血族的基础能力有:变成蝙蝠群,变成血雾,催眠暗示,超强的恢复力,五感发达,超强的力量,有尖尖的犬牙会吸血,一定限度的操控血液。他后来学的魔法有:破坏炮(基础攻击魔法),魔力飞弹,念力,烟火戏法,狂风结界,坚土壁垒……嗯!坚土壁垒——土墙!


这里是大漠瀚海,到处是沙子!泥土和沙子其实差别没有那么大,魔法学角度上差距不大。攒光炮和搓飞弹反正打不中,那就让天使自己掉下来!


“三位大公,敬请见证!”


血族的起源是三位属于大公位这个等级的血族,基本上他们就是血族的信仰。在行动之前吼一吼,给一点信仰加成,玄学增益。


亚蒙准备玩沙子,天使也准备开始释放第二次光弹轰炸。她开始俯冲,加速,然后再度转动身体,散落自己的羽毛。


散落下的羽毛先是像雪花一般飘浮,然后凝实,在空中具有重量,带上了之前的速度砸向地面。神圣的装点变成了切实的危险,悠悠然的羽毛在加速中开始变化成了光弹,能量开始变换、蓄能,坠落大地。


爆破扬起的沙尘却不像之前一样散布空中,没有遮蔽视野——异样的旋风吹散了黄沙的雾,亚蒙站立在大风咆哮之处的中央,不知疲倦的风没有拘束地回旋往来,构成了空气的屏障——这就是“狂风结界”!


黄沙弥漫之处唯一有清晰视野的地方就是狂风结界的内部。在天使看来,现在的亚蒙就是个固定靶,她有信心一击拿下!所以在空中巡航的她开始加速,开始预备。


她在提升高度,保持移动,身上的光芒更加闪耀。然后,流星天降,璀璨星光照耀大漠。远比人类骑兵更加持久的冲锋,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奥秘的加持——正面对决毫无胜算。


亚蒙很讨厌骑兵,因为他做过一段时间的雇佣兵,对付骑兵的时候总是被撵着跑。那个时候,他失忆了,所以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他第一反应也是和同伴一样四散而逃,狼狈。然而这个天使如同骑兵一样向他冲来,亚蒙却不会再逃了,他要狠狠教训天使一顿!


流星拖着闪闪的轨迹袭击地面,亚蒙脸色也是在光照之下越来越苍白。他想闭上眼睛,因为闪光已经刺痛他的眼,可是他不能;狂风结界的效果还在,甚至已经反向在卷起黄沙,但是结界内部依然平静入场,是清楚明了的无风之地。


天使径直突击,枪尖很快就要击中它的目标——枪撞到了墙上。沙子真的有多么坚固吗?即使是在魔力的加持下,沙子依然是沙子,单纯的聚集,让它们保持聚集就是一件需要付出的事情。亚蒙在这里只想要沙子把天使停下来,只要天使停下来了,他就可以尽情发挥自己超乎寻常的力气了。


沙墙到底是有多高才能截下天使的冲锋,这个亚蒙真的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尽全力能制造什么尺寸的沙壁,所以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索幸他的直觉一向很好。


被沙墙截断的冲锋让天使受了重击,即便使用了保护自身的神术削弱了冲击力,伤害被减轻,她也无法让自己的动作不被打断。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武器装备没有大碍,还好只是区区沙子罢了。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沙子,冲击波把沙子散播的到处都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在双方有进一步的动作之前,把时间往前拨一下,解释清楚为什么血族和天使大半夜在满是沙子的大漠瀚海里激情战斗。


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内情,真的要概括,就是如同三流爱情小说里的一见钟情一样的偶遇。


亚蒙拿了一瓶血,一边散步,一边开饭,就搁这没人的小树林里溜达溜达。然后就跟有鬼似的出来这么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大枪盾牌盔甲。夸张的六对翅膀,亚蒙还以为那是装饰,毕竟仪仗骑兵身上的装饰比这个夸张的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确认一下眼神,亚蒙就打算不管对方,以为是马儿跑掉的迷路骑士——亚蒙接下去就被带着创飞到沙漠里了。很意外,很突然,对方就这么冲了过来,不知所措的亚蒙下意识想反击,他出门野餐带把斧枪很合理吧,架势没摆起来,整个人就被对方拍在了盾牌上,然后飞了起来。整个飞的过程就保持着面贴盾牌的样子,直到对方停下来。好不容易落地的亚蒙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堆沙。他就这么来到了大陆上沙子最多的地方——大漠瀚海。


话说现在,两方终于是要在同一个平面上战斗了。斧枪和骑士枪都是长兵器,真要说是天使的攻击范围更大一些,而且她还有盾牌。先出手的是——斧枪,不是利用斧刃的劈砍,而是枪尖突刺,只能说亚蒙当初把枪尖拉长一些的设计今天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


盾牌上遭受了猛击,天使也不忘还手。即便刚开始互相看不见对方,但是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同是长柄武器的杆碰撞在一起,互相拨撩。只能用一只手的天使感觉自己的兵器被压制了,力量不是用两只手的亚蒙对手。天使的枪很容易被亚蒙拨开,撩飞,如果不是有距离优势,天使或许会屈于下风。


亚蒙的攻击会被盾牌挡下,想要用斧枪去砍,去勾对手的盾牌,利用斧枪的斧子和勾子。但是这样距离不够,骑士枪就是大号的单手剑——细剑,细剑就是靠长度,主打刺击,别号是迅捷剑。当然他可以突进,但是他要找一个好时机,他可是能拿斧枪近战的人,一招制敌近身制服!


天使想飞起来,即使挥舞骑士枪对她没有很重的负担,但是只有发起冲锋她才能再次占领上风。当天空是她的盟友,大地上的敌人不足为惧(刚被打下来还这么自信其实也是一种精神优势)。


刺出的长枪再次被拨开,天使振翅想要后撤。亚蒙不可能让她再飞起来,后手抓着斧枪单手挥舞,迈步向前,让斧枪枪头上的勾刃,勾住了骑士枪的护手。


勾住的一瞬间:亚蒙双手握杆,背身从后向前一拉,这样猛然一甩。紧握骑士枪的天使为了再次前往天空,双脚是离地的,在想要向后飞的时候,这么一拉,这么一甩,半空无处借力的天使就像一大包金币一样被甩飞出去,仰面朝天砸在沙地上。


锐利的斧刃迎面袭来!用左手盾牌格挡撇开,天使挥出长枪反击。亚蒙回手架住长枪,欺身而上,压在天使的上面。一杆斧枪横架在双方之间,长柄武器压住盾牌和骑士枪,天使一时间束手无策。不过亚蒙的身材真的不算高大,拼命压制天使的他就像是乌鸦骑渡鸦,麻雀欺老鹰。


亚蒙想暴打天使的头,猛击她的躯干,扭断她的手脚,扯下她的翅膀!近身中只有凶狠果断的一方才能行动迅猛有力。空出一只手,亚蒙掀了天使头盔的面罩,准……准备……备……


亚蒙的职业是工匠,现在主要是制作人偶。他的欲望很单纯,创造、制作和色欲,这些就是他排除基本生存需要之后最强烈的欲望。只是他对于创意创造,手工制造的欲求更强,色欲大部分时候是无法侵占他的大脑的。当然,他也有精虫上脑的时候,很少,不多,不太常见。


亚蒙对什么样的形象和样貌会产生强烈的兴趣呢?只能说同为伯爵位的米可罗拉在亚蒙的审美的形成上,给予了重大影响。米科罗拉是一位雕刻家,对于人本身极限自然美的追求曾经是他一度痴迷的,而就是在这段时期亚蒙向他学习如何去塑造人体构造。亚蒙一经接触这种审美,就十分欣赏;但是他自己创造时还是更加照顾委托者的审美,毕竟他更多时候是倾听要求,满足需求。


亚蒙能够一下子掀开头盔的面罩是因为他在足够的观察中分析了它的结构。但是面罩底下的东西他始料未及,亚蒙从没有想到过自己可以如此的心动——散发光芒没有五官的脸,赤红的秀发点缀在四周。


当然,亚蒙确实犯花痴了,但是他手上的力气可是还没有松掉的。只是他现在真的有些下不去手了,只能继续硬用斧枪架在这,卡住天使的兵器。


天使哪里知道自己的相貌身材正中对方好球带,只想着反击反抗。面罩都被人掀了,太羞耻了,这是耻辱!对她这个主天使的侮辱!她赫莱儿绝对不会原谅这个侮辱她的邪恶生物!


身为“炽焰七重天”中属于主天使的她,称号为“耀眼的流光”。赫莱儿是天界的利刃,会忠实地完成座天使派发的任务。她所料不及的是,在这一次任务里被法术“异界放逐”命中,阴差阳错的到了一个树林里而不是天界。赫莱儿还见到一个邪恶的吸血鬼,那肯定是制裁啊!


然后就是现在这种局面了,赫莱儿被迫地面近战,完全被亚蒙压制。被压制不算什么,结果掀了头盔面罩!掀就掀了,你什么动作都没有算什么,嘲笑挣扎的丑态吗!


天使赫莱儿恼羞成怒,无能狂怒;亚蒙在非常不合时宜的发情,犯花痴。在这种对峙状态,会有什么新的变化吗?


有啊!机械降神!


“吼————”


大漠瀚海,大沙漠,这种地方肯定会有一些野生动物的,比如蝎子、蜘蛛、秃鹫……还有沙龙。这种大型生物是沙漠之中最为可怕的杀手之一,先不说它巨大的体型,就是它那种埋伏在沙丘之中进行伏击的习性就创造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沙漠怪谈。


亚蒙是对付过沙龙的,那玩意光一只头尾长度就有四个他人那么长,蛇一样的鳞片和石头一样硬,还有翅膀。给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张正脸是真的可怕:棱角参差的脸上三对眼珠对称排列,下颚像虫子一样是分裂的,还有一条细长抽动的舌头。


当初那一战,沙龙几乎贴着他的脸咆哮,嘶哑却震耳欲聋的吼声和那强酸丝丝冒气又粘腻的口水让他记忆犹新。


那么经典的好消息,坏消息时间。


好消息:亚蒙听到声音的瞬间,觉得不像沙龙的吼声。


坏消息:这个东西的动静比沙龙大多了 。


吼声过后赫莱儿是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被按在地上的她明显感觉到沙子在不自然地流动,这又不是流沙,流沙也不会突然自己流动起来的。翅膀上清晰的触感告诉她,她身下的沙子像流水一般,朝着某个地方流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了!


沙子流动起来的声音很小,有时候耳朵根本听不见;这一片沙漠中的沙子都开始流动了,细小的声音叠加起来清晰到宛若潮声,而且越来越响。亚蒙和赫莱儿的位置都明显变化了,流沙在裹挟着他们,沙漠开始默念死亡的咒语。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亚蒙一个侧翻从赫莱儿身上下来了,撑起身体赶紧逃跑。赫莱儿也支楞起身体,随便抖了抖,立刻张开翅膀起飞。打什么,快跑啊!


海啸可能源自远洋的微波轻瀾,龙卷风的起因或许是一道错位的清风;当它们爆发的时候,已经是无数力量叠加后的结果了。大漠瀚海如同真正的海洋一样开始呼啸,沙土如同波涛一般汹涌澎湃。亚蒙感觉自己的每次迈步都越发困难,就像在和沙漠本身对抗,他自己所移动的距离已经开始无法抵消沙子推着他移动的距离。沙子困住了亚蒙,他就算有再大的力量也无法对付如今异样的沙漠。


亚蒙在涌动的沙子中步履维艰时,赫莱儿向他伸出了援手。亚蒙没有犹豫,也伸出手,抓住赫莱儿的手。赫莱儿就这样一只手吊着亚蒙,飞了起来,骑士枪是装备盾牌的左手在拿着。他们就这样飞翔在空中,沙漠的异动是一览无余。


流动的黄沙构成了漩涡,吸入一切沙子之上的东西,众生平等的。神秘的巨兽在沙海之下张开了巨口,贪食沙漠上的一切生灵。不过对于亚蒙来说,他心理只感觉有些微妙。刚刚还要杀了他的家伙,现在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莫名其妙,傻的可以。”


赫莱儿还在关注巨大的漩涡,生怕它变成肆虐的沙尘暴,带着一个人在沙暴里飞是有些难度的。亚蒙冷不防的这么一句锐评,她也只是习惯地回了一句:


“只有带来坏结果的正义才傻,现在我问心无愧。”


说教式的话语是赫莱儿的语言习惯,即便不是说教内容,也是要有一种言之有物的风格。当然在这里为了严谨些补充个细节,亚蒙是听不懂赫莱儿所说的语言的,但是他能理解意思——魔法,神奇吧!


沙子的动静渐缓,然后恢复平静。亚蒙抬头,赫莱儿低头:两人对视了一下。


狰狞的猛兽破沙而出!


黄沙激荡之中,狰狞的巨兽露出真容。大小不一的眼珠挤在一边的脸上,洞窟般深邃的大口边沿是斑驳痕迹的排排尖牙。同黄沙的颜色融为一体的鳞片让人无法判断它的体型,只知道它很巨大。有的神话里会说,海里有通天的巨蛇,它体型庞大到能环绕人间——神话没有说的是,沙子地下也可能会有如同延绵不绝山脉一般的大蛇!


“这里到底是哪里?”


“卡欧斯大陆最大的沙漠,瀚海。”


赫拉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亚蒙猜到她可能是外乡人,回应的时候特意多加个地理称号。然后想到什么的亚蒙接着赶紧提醒赫莱儿:


“加速,快!快加速!

“那东西不是瞎子,快跑啊!”


“不需要视力的生物,眼睛一般会退化。“这是亚蒙同一位博学的公爵位血族那里学习的到的小知识。虽然他也不知道巨蛇的视力到底怎么样,但是巨蛇最小的眼睛估计都比他的体型大。他不想赌这个怪兽看不清天上闪闪发亮的天使,天使可比星星亮多了!


赫莱儿其实已经在拉升高度了,现在这种单手拽沙袋的姿势真的不方便加速,所以只得往上飞,往上飞速度可以快一些,不多。亚蒙这么一催,她就进一步加快了升空的速度。可惜——巨蛇看到他们了。


聚沙成塔,数十道沙龙卷骤然升空,像毒蛇一般扭动,追击亚蒙他们。吊着亚蒙的赫莱儿像钟摆一样开始摇晃躲避。亚蒙自然就是那个钟摆,在赫莱儿机动躲避的时候,晃来晃去的,摇啊摇,死命摇。亚蒙是真的晕啊,这样还不如让天使把他扔下去算了,吊了这么久手臂其实都麻了,现在还晕。


沙龙卷以一种吸干瀚海的气势往天空中输送黄沙,苍黑色的天空被黄沙染色,变得泥泞不堪又肮脏污浊。赫莱儿发现自己已经错过最佳的逃跑机会了,黄沙构成的庞大的鸟笼已经笼罩了这大片的空间。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那些沙龙卷其实能够灵活敏捷,一旦自己全力飞行,众多的沙龙卷将会阻挡她的前进的路线,高速之下只会和之前失败的冲锋一样自己撞上去,摔到地上。这个就是经由战斗的直觉,她在躲避触手一般的沙龙卷时,发觉的残酷事实。


巨蛇冲出沙底之后,它的躯体完全没有动作,但是沙暴却漫延肆虐了所有可见之处。仅仅是操作黄沙,便足以戏弄这两只它发现的虫豸。不过,作为纯粹的野兽,它还是有些厌倦这还没有开始多久的戏弄了,它决定了——吃了吧,不要再费力气了,反正也不太好玩。


还在腾挪躲闪的赫莱儿心中警铃大作,直接把拉着的亚蒙率先甩了出去,然后就被突如其来的巨舌抓住。亚蒙画了道弧线,往地上直直的下坠。冒着重伤的风险他还是没有逃脱险境——巨蛇的大口正等着他的大驾光临。


巨蛇合上了巨口,跃起身躯,扎入沙海之地。黄沙翻腾飞舞,沙漠的地表波澜不息,翻弄的是一团乱,但是最后,最后的最后,黄沙还是恢复了平静,大漠瀚海一如往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出意外的,亚蒙和赫莱儿又撞到一块了。可怜本来就被战斗波及到变得破破烂烂的衣物现在真的是在亚蒙身上快挂不住了,好在靴子和裤子还算坚挺一些,上衣真的是机会只剩袖子是完整的了。赫莱儿则是沾满了巨蛇的口水,不过她的装备都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


“呜······你好像没事吧,有受伤吗?”


“还好,也只是还好。”


两个先后被吞的人在一顿七上八下之后,终于是停了下来。短暂交流之后,他们便开始观察现在自身所处的环境了。


没有掉入一大片的胃酸之中,可能这个位置还不是胃,或者这种巨型生物的身体结构本来就不能用普通动物的标准来衡量。但是作为一个属于体内又严格意义上不属于体内的地方,这里到处都黏糊糊的,不只是粘,还有沙砾混合在里头,感觉上粘腻粗糙。凭借着天使赫莱儿的发光翅膀提供的照明,血裔的暗视天赋让亚蒙发挥的很好,基本上视野和普通人在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一样好(真实情况当然是这里暗无天日)。


“所以,你一个异世界的天使见到第一个活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消灭吗?”


“抱歉——作为除恶之剑,我其实并不是个称得上聪慧的人物。

“并且慌乱之中沿袭之前的经验,草率行事了。”


在巨蛇的躯体中探索时,两个人鬼使神差地聊起来了。亚蒙知道了赫莱儿是异世界的天使,赫莱儿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是因为我当时拿着那瓶人血吗?”


“确实如此,当时战斗的紧张感还未消退。

“看见你嘴角的血迹时,我脑子只剩下战斗的信念。”


“哼,吃相难看真是抱歉啊!“


赫莱儿回忆之前的不太美好的接触,突然想到一个让她好奇的点,于是直接询问面前的亚蒙:

“此处世界的吸血鬼不是死灵生物吗?“


“呵,有冥河在,真的要玩死灵术都是在那上面动脑筋,玄之又玄。

“我们血族和那个相比,多少还是差一些。”


生与死之间的界限不是简单的灵魂与肉体的关系,在神秘学中的地位是远远超出当年三大公所做的种种的。顺便一提,三大公分别是:不治之瘟疫、无尽之腐败、亵渎之血肉。这三位既是血族的始祖,同时也是缔造血族的人。


“真的要说,我们不过是迈向超凡的研究中的失败产物罢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毕竟还算活物,各种意义上。“


“受教了。“


当然赫莱儿不会去问为什么亚蒙骑在她身上掀了她的头盔面罩之后,为什么没有进一步行动,无论是进攻还是收手。亚蒙就算是真的被这么问了,肯定不会回答啊!


“如果我们继续前进,会靠近巨蛇的心脏吗?“


“小心为上的好,吞食对手被它视为一种消灭的手段。

“那么在这里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或许不是可见的命运”


巨蛇把他们两个打死再吞其实也不是很麻烦的事情。对他们而言,现在唯一的逃脱办法也就是看看能否寻找到一些巨蛇内部的弱点。矛盾就在这里了。


“说的也是,光是这些粘液没有什么腐蚀性就是一个值得探讨的疑问了。”


消化是一个复杂的流程,各种效果的物质都会参与其中的。但是在这里,参与预消化流程的液体好像并没有发挥它的功效。亚蒙希望自己看到消化到一半的残骸,而不是完整的活物——


“呔!”


亚蒙掷出了斧枪。亚蒙经常把手中的兵器靠蛮力扔出去,这一次也是,打中了。打穿了吗?


两人继续前进,能看到亚蒙的斧枪击中的目标,一只沙龙。明显还小的沙龙,个体不大;可以看到它的前爪是只有两根的,看着像是螃蟹;没有后肢,但是它有翅膀,看得出来受伤了,用来撑开膜翅的骨头折了。亚蒙的斧枪打穿了它可怜的脑袋,是从嘴里穿进去的。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统称沙龙,但是和真正的龙有没有关系就不知道了,在我还不是血族的时候就已经见不到龙了。”


亚蒙手脚并用,拔出了斧枪,然后伸出去甩了甩血迹。在又看了一眼沙龙的尸体之后,告诉赫莱儿继续前进,并说:

“如果在前面找到了沙龙褪下的皮,或者是蛋壳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因为什么?”


“沙龙放任不管多年后就会退化掉前肢和翅膀,变成巨大的沙蚺?”


沙蚺是一种潜伏在沙底,偷袭猎物的蛇类。巨蛇的体内有幼年沙龙,不是它吃了沙龙的蛋,就是它把沙龙养在体内,母亲抚养孩子的那种养。


“实在是不好笑。”


“呵,确实没错。”


他们继续朝深处前进了一会,赫莱儿感受到一种有节奏感的震动;沉稳而强劲,蕴含着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或许这就是巨蛇生命的脉动。


“等会,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是,我们或许已经接近心脏了。

“看样子,巨蛇好像也不过如此吧。”


嘴上是这么说,亚蒙其实不敢托大。能顺利弄死巨蛇然后从它的嘴巴里爬出去是最好的,再不济屈辱一些,从后面出去也行,大丈夫能屈能伸。怕的是——变故。


生命的脉动越来越清楚,这代表着巨蛇的心脏就在附近,亚蒙已经能感觉到这四周血管里流动血液是多么汹涌澎湃。赫莱儿更是能直接感受到那股生命能量蓬勃而出的源头,她不曾见过这样的事物。跟随线索的指示,他们离目标地点越来越近。


“什——”


“这就是异世界的生物嘛!”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颗蛋。


这颗巨大的蛋,并不完整,蛋壳是破碎的,里面的内容物很明显的流了出来——连接着巨蛇的身体。经脉和血肉包裹着这颗镶嵌其中的蛋,那种震撼人心的生命之力,正是这颗蛋散发的,它内里如同一颗真正的心脏一般在跳动。


“这不会是‘血肉大公’的手笔吧?”


“那个不是号称‘亵渎之血肉’吗,虽然奇妙,但是这怪兽的形体还称不上是亵渎啊。”


“也是,大公也一向不喜欢造物。

“废话少说,先毁了这个东西再说。”


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样,在他们眼前的肯定是巨蛇的生命之源,无论巨蛇是不是某人的作品,杀死巨蛇确定是脱离此处的方法之一。继续空谈,不如实干。


“女士优先——”


“承让。”


赫莱儿端平了长枪,摆开施力的架势,身子一沉,冲了出去。她的枪尖直指那颗蛋,内里同血肉相连,和巨蛇融为一体的巨大的蛋。


钢铁的枪尖有着巨大的破坏力,先前只是撞上了散乱的沙子,所以它的威力目前并没有体现过多少。赫莱儿很惊讶——蛋壳硬生生弹开了她的长枪。失了手的她,刹住脚,一个后撤步退了回来。


亚蒙也很惊讶,所以他也上前了。紧接着赫莱儿的后退,他举起斧枪,势大力猛地一记挥砍敲在了蛋壳上——歪了。出于一丝保守他选择是蛋壳上的一侧,但是覆盖的肉质都被剐开一片,蛋壳还是安然无恙。


“果然不是能够简单解决的问题。”


要使出孤注一掷的全力一击吗?


亚蒙倒持斧枪,正在蓄力,准备大力挥出;赫莱儿叫住了亚蒙:

“在此之上,再施加蛮力恐怕只是徒劳之举吧。”


“也对。”

亚蒙撤了架势,把武器立在地上,长叹一口气。武器要是在此时被消耗了,在之后只会缺乏应对敌人的手段。硬是要跟它硬碰硬其实并不明智——赫莱儿的骑士枪质量肯定高于亚蒙的斧枪,这把枪都伤不了这颗蛋,那也基本上找不到造成伤害的方法了。


两人站在这里,不是束手无策,却也不是大有可为。物理攻击已经证实是无效的了,那么魔法会有用吗?如果魔法也没有该怎么办呢?坐以待毙只得一事无成,他们毕竟都不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准备把压箱底的法术,能用的都用一下。


——破碎的蛋,停止了脉动。


两人摆好架势,枪刃冲前,提防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亚蒙躲到赫莱儿的身后寻求掩护,赫莱儿也架好盾牌防御不测。


血肉开始蠕动,生命的脉动再次恢复了,巨大的蛋被吸入了血肉中。在原来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增生的血肉。粉嫩的肉芽快速成长,变成暗红色的生物组织,一片滋生的肉,一层增长的肉,激化生长的肉。


这种突变让亚蒙与赫莱儿瞬间感到了一丝困惑,还有一丝探索欲带来的好奇。


血盆大口,破开血肉之后夹带着四散的碎屑铺面而来!两人反应迅速,急忙躲开。袭击过来的不过狮子大小的生物,可是不见它长有皮毛,血液混合其他液体覆盖了它整个身子,仿佛刚刚从母胎中诞生的。没有感情,没有色泽的大眼睛镶嵌在大嘴的上方,就一颗,是蜥蜴的竖瞳。


亚蒙、赫莱儿两人,一左一右一小一大,占据两旁,同不知名的独眼生物对峙。猛然之间,呲牙咧嘴的独眼生物口吐烈焰,蓝色的火焰持续不断,熊熊燃烧!


亚蒙双手挥舞斧枪,扬起异样的风,吹起呼啸的风墙。赫莱儿高举盾牌,盾牌绽放闪光。诡异的蓝色火焰就此被隔绝,亚蒙操控的“狂风结界”突破火焰拍在了独眼生物的脸上。


火焰被中断了。


凭借盾牌,赫莱儿突击近身,要挑破这怪物的肚皮。和预想的一样感受到冲击,可是目标却后退到枪尖所及之外。这东西不止四条腿,还有翅膀!


亚蒙看见独眼生物展开翅膀猛击了一下赫莱儿的盾牌,借力后撤的更远了。


“闪开!”


迅雷般袭来的是亚蒙的斧枪,击碎了独眼生物的半只翅膀。


这个独眼的东西以为自己躲得开,这张扬的翅膀便被这猛烈一击毁坏了一半,斧枪卡在它的伤口处,撕裂伤和骨折是在所难免的。赫莱儿乘胜追击,全力一挥让金属的枪尖砸中了独眼生物的头颅;顺势而下的身体再次行动,回头刺中了它的肩膀,深深的扎了进去。


张牙舞爪的野兽,失去了生机。


确认独眼生物没有生命反应后,赫莱儿拔出了自己的骑士枪。亚蒙也上前来,看看自己的武器是什么情况——可怜的斧枪是折了尖,崩了刃,就一个镰刀状尖勾还是完好的,斧头的部分还留了些斧刃残存。武器本来就是损耗品,亚蒙这么宽慰自己。


——亚蒙心头警钟大作!丢下了拔出的斧枪,直接徒手用蛮力想去撕开独眼生物的躯干。


“小心!”


亚蒙的手已经插入独眼生物的躯干了,他还出声提醒赫莱儿,可惜迟了。


魔力的吐息袭击了缺乏警戒的赫莱儿,她被击飞到远处,瘫痪在地上。本应该失去生命体征的独眼生物突然起死回生,本来冷冰冰的躯体忽然又有了热度。亚蒙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这种真正的“复活”他从来没有见过。


看样子,亚蒙要和这个不明底细的独眼生物肉搏单挑了。

伯爵的名号可不是光好看的!


······


突如其来的攻击,击晕了赫莱儿,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昏迷。当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神智虽然恢复的很快,但是那种思绪重新运转的过程是要时间的,即便是天使也不能免俗。


依然还是在巨蛇的体内,放眼看去都是肉,都是生物组织。身上沾着粘液和沙子,这是令人难受的恶心触感,又粘腻又咯人,沙子是很扎人的。赫莱儿用手臂撑起身体,慢慢爬起身,她这才看到四周已经发生过什么了——血腥至极的肉搏。


血是红的,有鲜红的,有暗红的,还有洒在地上变得漆黑的。血液就是会一点点变黑的,甚至看不出原来的红色。当赫莱儿看到亚蒙时,他躺倒在地上,黑绰绰的血迹浑身都是。一旁是血肉模糊的独眼生物,被撕烂的躯体残块到处都是;那颗巨蛋歪倒一旁内,内容物流淌一地,是真的完全失去了活力和生机,变成了纯粹的死物。


脚步带着些踉跄,赫莱儿靠近亚蒙,想查看他的状态。虽然之前只是被击中一次,但是这一击确实给赫莱儿带来了不小的损伤,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没有受过重伤,但是这种感觉身体好像要散架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而且她是被一下击晕了的,这也是首次发生。


亚蒙的状态肉眼不可见的不好,血族比较强韧的恢复力导致一些创伤其实不是那么明显,愈合表面的优先太高,内里的伤可没有好好愈合。他的嘴边淤血依然在一点点的流下来,都凝成一条固体挂在那里,新的淤血还是在流出来,重新覆盖到上面。亚蒙的胸口还有起伏,但是很微弱,人也是摊在地上的,一丝力气都没有。赫莱儿过来的时候,亚蒙也只能是眼睛转过去看,血液迷眼睛,一只眼睁不开多少,一副七窍流血的样子。


“你···醒啦···”


破落风箱一样的声音,混含不清的腔调,嘴巴里都是血,亚蒙也不太能发音清楚些,他只希望赫莱儿确实能听懂就好。


“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咳咳咳——”

“吸干血···把···蛋···刨了出···来···”


亚蒙在肉搏战当中拼尽全力,把这颗巨大的蛋,挖了出来。有些事情不是一下就能想通的,这颗古怪的蛋,拥有超乎寻常的生命力,不把它彻底处理,那么问题是无法解决的。情急之下亚蒙采取的,最终的处理方案就是吸血,通过这种方式抽取生命力。


“辛苦你了,真是抱歉——”

“你以为···我要死了?”


“那你——”

“我···是撑的···”


赫莱儿想拿自己的枪扎死他,现在。


······

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也打不起来了,索性交个朋友。


“我叫赫莱儿。”


“阿尔芒-让·匹卡诺,你可以叫我亚蒙。”


这只是个开始,他和她的故事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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