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不......软禁他的房间相当大,应该有呼啸湾的卧室两三倍那么大。房间石墙上挂有厚实的维利诺羊毛挂毯,家具非常新,几乎都散发着樟脑和蜜蜡的味道:五把雕工精致的镀银椅子,一张放置在低矮石台上的帏帘床,几个刻有对称花纹的胡桃木箱柜,一张由长须鲸的须打磨而成的锃亮脚凳,一张装饰着珠母镶嵌画的高桌,上面摆着一套精美的镀银餐具还有他的晚餐。
晚餐是蜜汁浇煎萝卜,炖羊肉,号角地小麦牛奶粥搭配久酿的柳橙酒,而餐后甜点则是红蓝莓双色分层杏仁乳布丁。
作为牢饭而言相当奢侈,但作为回家的第一顿正餐,给特里的滋味则和泡酒用的顶级星坠海酸橙一样,话虽如此,少年还是尽量将这顿饭想的美妙一点,毕竟一想到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下令软禁亲子的消息传出去到底会多么震撼人心后,光这个事实就足够让他食欲旺盛得能够下三大碗米饭。
根据窗外夕阳下另外七座高塔落下的黑暗剪影,城墙大小还有下面的森林判断,软禁他的房间应该是在影塔上,此塔依傍鸦巢岩悬于图腾木林之上和七座高塔最里,好地方啊,正如其名,自太阳从东方升起再从西边落下,影塔永远笼罩在其余七座高塔或是鸦巢岩与图腾木林的影子里。
燃烧蜂蜡的烛火明亮但若想照亮整个房间则显得徒劳无功,特里看向窗外,虽然看不见夕阳,但可见遥远天边的地平线,天空由钴蓝转为淡淡的金与珍珠一般的粉色。西方低矮群山背后一抹霞光晕染开来,砖块变成蓝绿橙黄红,城墙上闪烁着点点蓝黑星光,那是夕阳光辉照在鸣钟者冰钢盔的尖顶之上。不久火炬燃起,星光化为火亮,可在那高耸城墙上的火炬就和这房间的蜡烛一样微弱。
影塔悬于图腾木林之上,建在誓言死亡之下,伊蒙为守望逝者而修建此塔,巴伦家的外姓配偶或堡内忠实附庸皆埋于此,木林千年前曾是墓地,传说最早之前身为誓言之树的图腾木本不存在,马尔蒂娅与伊蒙在此立下婚誓,在她死去后伊蒙同样将其埋于此,而在她的骨骸之上有了第一棵图腾木,从此黑色枝桠编织成网,灰白根节蔓延纵横,鸦巢岩攀上了这群永不腐朽的古木,凛冬也不能在它们的图腾枝干上留下痕迹。
巴伦家族就在此地,在他脚下几十尺的这片地里,在墓地上和其他家族结为连理,发下无数誓言又将无数的尸体和悲剧埋葬于此,这个事实应该让他觉得反胃呕吐,就像绝大多数世人对巴伦传统价值观所感受到的荒诞感,把死亡与誓言看作相同就和将悲伤与欢乐视为同类一样不可理喻,自己也该如此嘲笑可现在又为何怎么也笑不出来呢?
少年凝视黑夜,苍白洞穿人心,窗外一片寂静,唯有枝叶婆娑,阵阵朔风吹过,团团火炬摇曳,树叶沙沙作响,古木久久伫立,夜鸦嘶叫回巢,冰霜覆上图腾。
「咚!」
特里的头突然被人敲了一下,他不满地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位老妪,这件屋子另一个人。
「好好吃饭,别放勺子。」
敲完少年的头后老奶妈便捡起老骨针和毛线接着做自己的针线活了。
「我吃完了,还有......」
少年强调,接着不满道。
「我不是孩子。」
「呵呵,那你想让我叫你王子?」
老奶妈发出咯咯的笑声,活像窗外的乌鸦一样,她左手拿着起好了针的的毛线针,右手则拿一还没有上线的毛线针,接着把针从里到外戳进第一个毛线圈里,然后她宣布道。
「只有孩子才会吵架斗气,你就是个孩子,你爹也和你一样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先把你盘子里那块萝卜吃干净。」
这丑老太婆,特里想,过了这么多年她也和这座城堡一样没变,佝偻缩成一团,满脸皱纹,眼睛常常缩成一条缝,他很怀疑她是否还能看清东西,他眼睛瞥向餐盘......
在银盘外侧凹陷处确实贴了小几片黄色的煎胡萝卜。
「把你的胡萝卜吃了。」
「行了,别念了。」
特里实在忍不下去,最终还是乖乖就范,没用叉子直接用手捻起就送入嘴中,看见他这个动作老奶妈停下针线活,皱了皱眉毛,特里耸着肩膀朝着她摊摊手,活像个调皮的小孩儿,她无奈叹了口气,接着摇了摇桌上的银铃。
随着铃声响起,一位女仆推门而入,特里希望能看到娜塔莎,但很可惜并不是,只是个瘦长的少女,至少他不曾记得城堡里有过这儿一号人而莱纳德也不可能在这些细节犯错。女仆羞涩地朝着他低头做了个矜持的屈膝礼,透过她的肩膀穿过还未合上的门缝,少年能看到守候在门两侧的士兵。
「把壁炉的火生一下,顺便烧好浴池的热水,皮雅。」
在女佣收拾餐具的时候老妪吩咐道,皮雅默默点了点头。
「我不冷。」
特里告诉她,而老奶妈睁开眯着的眼,毫不客气道。
「我冷。」
少年只得没招地扯过头,整个下午都是如此,他可以用花言巧语和英俊外表来哄骗城堡内的任何一名女佣,可以用言辞心计或者巫术魔法来让门外的看守露出破绽,只要他们没被割了舌头能开口,但面对整座城堡里最老的人他无计可施。在自己老爹还没出生时这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婆就已经待在这座城堡许久,她最早是自己祖父的奶妈兼接生婆,后面成了这儿的女仆长,在那个年代她充沛的奶水哺育了无数婴孩,而现在这座城堡几乎绝大多数人都经着她的手来到人世并发出第一声啼哭,自然也包括他还有他爹。自记事起这老东西就在照顾他和爱菲尔,每天晚上床前爱菲尔抱着小猎犬不愿入睡的时候,她都操着宛如呓语的低沉声调栩栩如生地讲述远古北境还有这座城堡的故事。
「你不该和你父亲吵架,你爹也是。」
老奶妈望着燃烧的壁炉,视线转向针线活前叹了口气。
「嘿,话说晚了,老霍恩夫人,我看我压根就不该回来。」
特里讽刺道,而老夫人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无言地看着他,后者又摊了摊手。
「我不知道你和他在悬岩厅谈了些什么会让他做出如此举动,但我得告诉你,小少爷,你父亲对今天你回家的接待相当重视,为此他甚至吩咐除了钟塔以外的人都停下工作,所有大小领主,叫得上号的还是叫不上的都邀请于此,不为别的就为你一个人,你至少应该知道这点。」
「不用您说,我想我已经深刻明白了这一点,瞧瞧我们周围就知道。」
特里端起剩余的柳橙酒喝了一小口,抿了抿嘴,戏谑的声音回荡整个卧室。
「多重视啊。」
「特里小少爷,今天本不该如此,按照计划你应该和你父亲一样待在长桌厅,坐在他的右手边,离他最近的座位,最受伯爵信任和恩宠的位置上,然后和他一起接受各个领主的敬酒与问候。」
「那还是算了,比起跟他坐一块儿,我还是挺喜欢和您待在一起的,说几个故事吧,好奶妈,什么女骑士奥莉薇娅,旧王的故事,狼和鸦的古梦,至少让我没有白来一趟。」
「小少爷,你嘴上说着要听故事,但我看你压根没这心思沉浸在别人的故事,不如给我说说你的故事,我们巴伦小伙的好故事。」
老奶妈像正常的腿脚不便的老妇人一样把包在裙摆的腿放在脚凳上微微摇晃着,右手拿着线,从外往里绕一下线,接着按住刚刚绕的线,最后轻轻把旧线抽出。
「什么故事?」
特里先是问随后拒绝道。
「我没有故事,夫人。」
「你有,我亲爱的小少爷,你现在的脑海里就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的故事。」
老妇低如呓语的沙哑声音令少年感到一阵厌烦,嘴上一口一个『小少爷』,实际上眼睛都没转过来看他,但她依旧说。
「一个嚷嚷着要逃而另一个嚷嚷着不逃,而到头来你谁也没听也什么都没做,就坐在这儿和我这么一个惹人嫌的老婆子唠唠些有的没得。」
特里陷入一阵沉默,老奶妈像只老母鸡一样『咯呀咯』。
「孩子,我再怎么也看了你有十年,看着你在你娘胸前吃奶,看着你自己学会擦屁股,看着你在城堡里爬上爬下跌倒再爬起来,也许你不记得,但小时候你们几姊妹几乎一个模样,大多数仆人都认不出,而你调皮的哥哥总是喜欢惹祸,而每次闯祸他娘找他算账他总是会把你这个无辜的小弟弟推上去企图蒙混过关,但我和你娘每次都能把你认出来,知道为何?」
老夫人穿好最后一个线孔,放下围巾。
「因为每当你这个小家伙有心事或忧虑时,你总会不自觉地抬眉半寸,那额头上的皱纹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过了这么些年,长高了,但上面的纹路却没少半条。」
你眼睛眯着可却不瞎,特里如此想,接着试探道。
「所以呢?你建议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小少爷,这取决于你自己,你已经成年,是个小领主了,而我只是个腿脚不利索,又老又笨还怕冷的老仆人,无权对你的决定插手。」
「我以为他派你是为了说服我,不是吗,唱完黑脸就轮到唱白脸的上场,他为数不多对人的招数总是屡试不爽。」
「呵呵。」
老妪像老母鸡一样咯咯笑。
「你爹要我到这儿是为了照顾你,和你唠唠嗑,怕你寂寞孤单,。」
「我不需要照顾还有和你唠嗑也不寂寞孤独。」
「是是是,就跟这壁炉不需要生火一个道理。」
老奶妈利索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烛台朝着浴室走去。
「但先洗个热水澡才有精力发气不是,瞧瞧你这头发还有这模样,说说到底有多少天没洗澡了,路上肯定也没准备衣服。」
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老奶妈则皱了皱眉。
「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快脱了衣服,太阳落山后晚上冷下来,小少爷你可真遭不住了。」
「你要给我洗澡?」
老妪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她解释道。
「我不光看了你有十年也给你洗了十年的澡,怎么?」
「您还是接着织那条围巾吧,用不着麻烦您了。」
特里猛地站起身,以极快的速度逃向古理石做的浴室,徒留老奶妈在原地傻乎乎地转着圈愣神。
「啪嗒!」
浴室门关闭的声音给老妪震得一哆嗦,她叹了口气。
「这小家伙,缝衣服做那些小市民工作就算了,还要做仆人的事,不像话呀不像话,贵族为何要工作?真不知道是哪个教的,传出去多让大人们笑话,这以后还怎么当个领主......」
老奶妈独自念叨着坐了回去,而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她第一时间看向桌上的银铃,奇怪,她并未摇响。
「葛文?」
「夫人,有人拜访。」
回应的声音打消了老夫人的警惕,门开了,她回头疑惑道。
「你们老爷下了令,任何人......」
「您好。」
倘若鸦巢岩能种出花的话,老奶妈忆起艾莉莎夫人生前的呢喃,如今面前的罗兰少女却倒是差点令她相信这儿也许早就有花。
「小姐,你是?」
紫发少女优雅地提裙微微施礼,身边矮她几寸的女仆却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老奶妈不曾有过印象,但她现在的视线大半都被眼前气质不凡的紫发少女所吸引。
「拉雅·楚·桑松。」
拉雅先是看了看卧室内,接着甜甜一笑。
「应伯爵大人之令前来拜访我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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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有两面对称的象牙框镜子,三个并排的檀木衣柜,但却只有一个石制大浴缸,应该是后修的,因为基本参考维利诺联邦的样式,足够六七个人共浴,从池壁渡鸦样式喷口流出的热水填满了整个池子,深达两瑟尺。皮雅烧的水很足很烫,热气蒸腾,盈满浴室,没过多久金发上就淅淅沥沥地挂着水珠,特里照着镜子解下皮马甲,到了此刻静下心他才有功夫思索未来,手上解纽扣的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
也许今晚过后便是永别,他心想,三天,从这儿到呼啸湾肯定走不到,更别说莱纳德动真格下令派人封锁道路,但呼啸湾不一定,伊丽莎白也许会照做,可码头的人和船长绝不可能一声不吭乖乖让人把他们的船和货物毫无理由地扣下,除非莱纳德力排众意,亲自下场威胁市民议会再暴力镇压来自四海的船长亦或是在宣告前冰海舰队早已率先下手封锁整个北海,前者几近疯狂若非必要绝不可能,而后者再怎么快,三天时间也绝不可能做到,更别说舰队司令就在这儿,他想要坐船赶回,以顺风五节的速度也至少需要一天半日夜不休行船才行,所以他最多只能做到拦截每一艘去往夜鸦堡的船,但很可惜,老头子,我并没有此类打算,伊洁儿会直接乘船一路直到维利诺自由联邦,你就算知道她在哪儿又如何?当然你也关不住我......
这时眼前却莫名一阵恍惚,特里想起在呼啸湾的日子,想起最初的误会,想起和爱菲尔日常的拌嘴打诨,想起摩根的信任与交付,再想起自己建立的一切与羁绊,不管老头子如何否定呵斥自己这些全为虚假,但至少让本该孑然一身的他确实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燃起一团小的可怜的火正如这眼前无比微弱的烛火。
入戏太深,他评价道,正如你所说,老头子,这些都改变不了我们扮演的角色和将要所做的事,你制造了他,而我杀了他,你想利用活着的他,但很可惜我只想利用死掉的他,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特里下定决心,不再犹豫,眼神变得坚定,可当看到窗外那漫天的紫色星光,他此时才猛然想起这次出行乃至整座城堡里此时最大的变数竟然被自己排除在外,自己在莱纳德那儿至少应该弄明白这件事,这场联姻,该死的蠢蛋,你至少应该在翻脸前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套出来......但现在好像也无所谓了,让我想想,巴伦边境伯爵次子撕毁与桑松伯爵的婚约,弃高贵的贵族誓言不顾抛弃未婚妻,打了王室的脸,和一名修女私奔,我的老天爷,光这点想象空间就起码得罪了三个大家族还有教会,不,这样想就太低估自己老爹了。
少年褪去马甲,接着一手擦过镜子上凝结的水汽,幽风吹过,铜镜倒映着法虹的灯火还有他阴枭的面容。莱纳德定会掩盖此事,如果找回自己无望,那应该会由摩根来接盘,而如果自己的好大哥极不情愿的话,不,那诡计多端的老头也许会从女方那边着手,凭他的情报能力,应该早早调查完那位桑松贵女在冻土沼泽不远处山林里遭遇袭击的事以及她的背景,如果是这样,莱纳德决不可能让一介转正的原私生子女玷污家族主脉,那他能够操作的空间都多了,当贵族议会提前得知桑松掩盖私生女事实来做婚约时不知自己『私奔』的消息是否还足够震撼。况且修女必须领洗五年以上才能申请加入修女院,伊洁儿尚为刚刚领洗的见习修女,而白玫瑰圣母院毁坏后里面的受洗记录和信徒名册经自己过目和篡改,只可惜自己当时掩盖的太好,目前可以说只有茉丹一个人能够作证,不靠边境伯爵的手段都能轻而易举掩盖,教会方面也对白玫瑰圣母院的事情避讳不及,完全可以消弭。王室那边可以表示不知人选安排把自己摘出去,自己和一个勋爵之女私奔的事实定然侮辱了桑松家族,,两狼相斗正是蔷薇所愿,两家不合已成定局。自己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这会给那个自以为掌握全局的老头带来巨大麻烦,那些计划必然失败......
但她又会怎么样?不,你个傻瓜,真是个蠢问题,你不是再清楚不过牺牲品的下场了吗?你以为会有两全之策?从不。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不是再正常不过?无辜者的尸体又如何?再说一个人换百万人的生意不是再坦荡不过了吗?她无辜吗?也许无辜,但你不欠她什么,你又没开她的苞,何苦看得比天还高?在这儿又算的上什么?而且你从始至终也没打算娶她吧?脑海中无数个理智的声音如此说道,他应该抛弃......不......都称不上抛弃,这一切他早已言说,条件也已确立,至少大家现在都是你情我愿。
心底里只有一个声音回荡——你至少得亲口告诉她这一切。
时至今日他还是想不明白那天她偷马逃出宅邸的缘由所在,到底为什么?爱情?不,为爱牺牲的傻瓜不是没有,但怎么可能会是这朵紫罗兰,特里很清楚拉雅·楚·桑松是个理智的人,如果她是童话故事里那个被禁止进入城堡中上锁密室的公主,那么她永远永远都不会乱闯,因为这样幸福快乐的结局也应当会来得比计划早很多,至少以他的判断而言这就是事实,在这方面她应该和他意见相同,那个美人鱼故事的试探不是如此?而且最深刻的爱情也绝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就是盲目忠于自己的伊洁儿也不可能干出这种傻事,怎么可能会是她?逃跑有什么好处?她怎么就知道一定能找到自己,再说自己就一定会救她?但她还是做了,他推测有人在背后唆使,但思来想去却压根找不到是谁,玛格丽夫人?伊丽莎白?还是她的家族通过某种自己不知道的手段告知?但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偷匹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跑到冰天雪地最后被活活冻死这么滑稽搞笑的计划?毫无章法,完全乱来,简直就是个疯子。
在这一刻少年竟然有股荒谬感,因为他想起老头子对自己的评价『目无章法,完全乱来』,而自己现在对她的评价又何其相似,难不成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看错了人?自己引以为傲的本领就这么跌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上?真是活见鬼了,不止如此,自己甚至连她的背景都没调查干净,单凭前世的那点情报就放松警惕,自诩为人师,结果现在所有这一切都乱了套。计划混乱加上突发情况,自己本该沉得住气,深思而后行,但现在谈这些都晚了,娜塔莎他能带走,呼啸湾的摩根,爱菲尔,伊丽莎白则压根用不着他担心,
但她到底该怎么处理?原本如果她在呼啸湾的话就有很多条路还有相应的时间可以选,可到了这儿,落到自己老爹手里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提前给桑松家族传信?不,拉雅受到强盗袭击的几个月里桑松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连个商量婚事细节的代理人都没有,他们是否在乎这件事都不清楚。带她一起走?寻求她那个死去老骑士巴尔的家族庇佑?告诉她我要为了一个女人把她先处理掉?
亲自动手行刑者须得注视受刑者的眼睛。
他想象自己阐述决定的语气平静冷酷亦如往常,他想象自己面对那双如窗外黑夜紫星一般的眼眸依然坚定绝不动摇,但讽刺的是正是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为何迟疑的原因所在,简单的让他想笑的理由......
他竟然在怕。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声音,特里的感知在一瞬就起了反应,眼睛紧盯浴室的门,同时正准备解下对襟长衫的手条件反射般摸向腰侧,可那儿没有匕首。
该死的,自己的匕首也被老头子收走。
感知扩大,在察觉熟悉气息的那一刻少年微微有些惊愕,一语成谶?可自己还没说出口呢。但他很快又发现不止她一人。
外面很快响起了对话声,特里思索片刻后,没有选择再次披上马甲,而是就这样轻手轻脚走向门旁,接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如他的感知,这几天再熟悉不过的紫发少女就坐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身后有着一位矮小纤细的女仆,面容沉在夜幕中有些看不清。
「少爷他正在沐浴更衣,年轻的小姐,如果你实在有要事转达,可以告诉我再由我代为转达。」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就行,毕竟这是伯爵大人亲自交代我的事。」
「可......」
「怎么回事?」
特里及时出声,他走出浴室,话朝着来奶妈,可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紧紧盯着紫发少女的背后。
「这位小姐说是有你父亲的要令向你禀告,可我却没从你父亲那边得到通知。」
「我知道了,我认识这位小姐。」
紫发少女朝着他递眼神,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捡起桌子上织得差不多的围巾。
「老夫人,我想你的围巾也织的差不多了,今晚的故事也该结束了。」
「我才织了半条呢,小少爷。」
老奶妈显然没会到意。
她确实老了,特里感慨道,也只得再直接点。
「天色晚了,这儿光线不太好,看针伤眼,你该下去休息了。」
「啊。」
霍顿老夫人撇撇嘴,深深看了特里一眼。
「哎呀,是嫌我老了,不让说话,刚才不让帮忙洗澡,现在也不让我进屋啰。」
一时间整个气氛有些尴尬,但特里也只能默不作声,拉雅还是那副微笑,老奶妈最后叹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站起身子。
「行吧行吧,伯爵大人也嫌弃我老不中用了也不给我说一声了。」
特里主动上前搀扶,老奶妈这时却拉过他的手,贴着他的耳边以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孩子,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但我还是得唠叨最后一句,如果你选择逃走......」
老人的声音这时无比清晰硬朗乃至坚实。
「不光我还有很多人都会伤心。」
「而你父亲最甚。」
抓着他手臂的力量很大以至于让特里都忘记她是个年近九十的老人,最后他只小声道。
「我知道。」
老奶妈甩过少年搀扶的手臂,接着独自站起声,看了紫发少女一眼后接着转过头骄傲宣布道。
「但我还没老到需要小少爷您帮我走路。」
言罢,她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卧室顺便还带走了门口的护卫。
「相信拉雅小姐你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我。」
特里关上门,没有选择入座。
「但首先能否先告诉我......」
他望向拉雅身后身着黑白两色围裙,脖颈上系着灰色的蝴蝶系带,头戴的『年幼女仆』。
「这位是谁?」
「回大人,我只是拉雅小姐的女仆而已。」
紫发少女刚想开口解释,身后声音便响起。
「女仆可不会抢在主人面前发声,而且你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朝着任何人屈过膝低过头,你的步子轻的也不像习惯端茶稳重的仆人反而像个习惯藏匿短剑的刺客,而你侧身站后跟并拢,手臂自然前伸的姿态更不像等待召唤的侍奉之人而是个拿着剑随时准备弓步刺击的剑士。」
而最关键的是整个城堡压根就没有萝莉女仆这个东西,老天爷,莱纳德还没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特里在心里补充道,你们的计划简直漏洞百出。
「眼力不错,小渡鸦。」
『女仆』扯过头上厚厚的头巾丢开,拉开脖颈的蝴蝶结,玄色狼风解除,苍青短发刘海下那水灵灵的灰色眼闪着好奇的光泽,精致的五官带着几分笑意,但那双眼睛却以审视的目光仰望着打量他,结合她的年龄却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此时特里才觉得也许自己该坐下。
「特里大人,这位小姐是......」
「前北犀狼家族族长之女,已经去世的卡萨丁·杜·邓肯唯一的长女。」
少年冷冷陈述。
「露帕·琼·邓肯。」
听完这个消息,紫发少女猛地回头,面色充满惊愕,那黑红眼眸里的意思只有一个「你骗了我?」
「唉,你这家伙也真是的,瓦汀那些小贵族和愚民的流言真是完全不可信,你要知道我编了好长一串故事才让你这未婚妻相信我是和她站一块儿的另一个露帕。」
露帕揉了揉肩膀,接着朝着看她的紫发少女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没办法啰,桑松,谁叫这只要爬你的渡鸦招子太利了,只能先让你小睡一会儿了。」
在拉雅眨眼的一瞬曾经的萝莉女仆便消失在眼前,狼影蹿过,接着迅捷如奔狼的手刀落下......
特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紫发少女身后,单手扼住露帕的手腕,自己身为北犀狼竟然被一只渡鸦给这么简单地擒住手,这个事实比失手更令她愤怒。
「呜,你!」
她一脚踢向特里的下盘,想逼他松手,但后者的反应更加迅速,手腕轻轻一转,顺着关节移动,少年便转到露帕身侧,肘关节嘎吱作响的声音伴随着剧痛令女孩儿喊叫出声,她的脚尖还踢到了桌子上,但接下来她连惨叫都停止,因为少年为了按住将要飞出的桌子竟然直接把她脸朝下按在高桌上,就像压住将要被风吹走纸张的镇纸那样。
「哇!住手哇,拉葛莎,快来救我!呜,我告诉你我可是你父亲大人的贵宾,你这样对我一定没好果子......」
特里皱了皱眉毛,接着将女孩儿的两只手腕重叠,手腕白嫩纤细一只手掌就能抓住,在小母狼狠厉威胁的眼神中他缓缓举起另一只手对准她的臀部。
「哎......你......举起手是要干嘛,我告诉你如果你敢......」
「啪!」
「你竟然真的敢打,我发誓我绝对要把你......」
「啪啪!」
「哎哟,好痛。」
「啪啪啪!」
「呜呜,拉葛莎你快来救我啊!呜呜呜,快来救救我啊。」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打PP环节
如果从现在开始等,我需要多少年才能看到勾八完结🧐🧐
挺好的 加油啊 写小说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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