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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将她放在那张帷幔帘床上后露帕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朝着正在倒着柳橙酒的少年问道。

「怎么做到的？」

回应她的是有些轻蔑的沉默，于是小萝莉气呼呼接着说道。

「我还差点真的以为你很爱她呢，在长桌厅见到她的时候这棵桑松本来对我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直到第一次提起你名字，不得不说，就她愿意直接去找你爹要人这点来说，她也许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我情愿她恨我。

特里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依旧沉默，但回过头给了她一个不妙的眼神，小狼女下意识就把昂着的头缩了一下，又觉得自己作为家族现在唯一的继承人这样做有些丧失自己的威严，强撑着瞪了回去，所幸少年没太当回事，转过头一边拿起柜子上摆着的锡水瓶给另一个杯子倒了半杯清水同时一边思考关于邓肯家族的信息。

邓肯家族，因其族徽是一条驰骋狼嚎草原的北犀狼又称北犀狼家族，曾是四大边境伯爵中的最强者，在数百年之前邓肯也和巴伦一样拥有着自己的家传野兽，但在最后一条冰霜巨龙被其手下屠龙军猎杀时龙口吐出最后一次冰霜吐息却将整个狼嚎草原化为冰原后北犀狼便就此濒危，传说这是那头巨龙发出的最后的诅咒，可邓肯并未将其视为诅咒而是屠龙者的荣耀，而自『狼灾』约恩结束在海盗战争中身受重伤的北犀狼痛苦生命后百年来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它们的踪迹......

看着少年的背影，拥有苍青短发的女孩儿也在迅速思考，这个人并非她所想的那么简单，根据刚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包括现在，她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上面刨根问底。

拉葛莎曾告诉自己谈判的时候一定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软弱，可现在落入下风已经是自己了，该怎么办呀！难道只有那一个选择了吗？想到这儿，小露帕的脸都不自觉红了起来，然后她看到那个安静躺在床上的睡美人，接着剧烈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这里没有别适合小女孩儿的饮料。」

这句话和摆上桌子的银杯打断了露帕的思绪，她先是看了桌上银杯里澄澈的开水接着看了看金发少年手里还泡着两片酸橙的红褐柳橙酒，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的特里耸了耸肩膀，强调。

「这是酒。」

「我不是小女孩儿！」

「正如你不是狼啰。」

幼狼紧咬银牙死死盯着他，小手偷偷摸向放在荷包里的缎带，可却什么都没摸到，接着她看到金发少年不知从哪儿拿出本属于自己的魔法器物，还特地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听着，小露帕。」

特里随意地将不再是带着玄色辉光的褪色缎带丢到桌上，如同扔掉一张脏了的手帕，接着说道。

「我想现在不是扯皮的好时候，等我家老头子发现你擅自离开的事实后没过多久整个城堡的人都要不安生起来，而到时候你手下那个忠心盾女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敢保证，但我觉得我父亲可不会像我对你这样心慈手软。」

「心慈手软？巴伦家的特里，如果你果真这么想的话就该允许我动手，我本可以带你离开这这里，而你却......」

在发现失色的缎带已经失去效用后，小露帕露出一个心痛的表情但接着便恶狠狠地喊道，但在特里看来有点像一只小狼崽因为吃不到奶在呜呜叫，椅子上的少年笑着摇了摇头，缀饮一口酸甜清新的酒液，接着坦言道。

「我完全想不到你帮我逃走的理由所在，露帕小姐。」

露帕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她说道。

「你我都是不服从家族，渴望证明自己的同类，我只是想提供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谓的鸦狼共舞？」

小萝莉尽量使自己的笑容变得好看最好能像正儿八经的甜美女仆那样诱人，尽管她恨不得给面前这个讨厌的人来上一拳。

「你知道吗？特里，越是寒冷的冬天，渡鸦和北犀狼之间的联系就越是紧密。」

「哦，此话怎讲？」

这话稍稍引起少年的兴趣。

「凛冬降至，冷锋过境，万物凋零，食物稀缺，狼群唯有抱团取暖才能活下去，而这也解决不了食物的问题，但渡鸦却可以，它们会飞可以利用广阔的视野俯瞰整片森林，再用尖利的鸣叫提醒在茫茫冰原奔跑的北犀狼，北犀狼则会追寻着声音找到合适的猎物，撕开它们咽喉，了解性命，然后就能大快朵颐......」

「最后给带路的渡鸦留下一具腥臭的腐尸，毕竟有的乌鸦跟秃鹫一样最喜欢的就是腐肉，不是吗？」

特里接下最后一句话，然后无聊地哼了哼，放下酒杯，双手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开始自己的回合。

「所以这就是小姐你说的鸦狼共舞？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更喜欢做鹰，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便能独自狩猎，更别说一头小狼。」

「你生气了？别误会，这只是北境的故事我只是想表明长久以来我们两个家族一直都是最亲密的盟友，而我作为北犀狼家族的当代直系希望将这种友好联盟维持下去。」

「联盟？原谅我的愚笨，露帕小姐，这种关系倒不如说是附属，我的兄长曾经在我面前调侃过，茹迪王国的几大边境贵族最喜欢逞口舌之快，一有机会就借着贬低同僚来抬高自己家族，我本来不以为意，但现在根据小姐你的这段发言来看果然大差不差。」

「什么叫做贬低同僚？我说的是事实，当初四大边境家族，不，王国七大家族联手对抗维曼海盗，北犀狼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世人都知道我们邓肯做出的贡献最大！」

「但到头来现在却活得最差，多么戏剧性啊。」

少年戏谑道，而面前的小萝莉沉默看着他，那灰色眼眸里的光好像能杀人。

「那我该说你们过的好啰，好到家族闹哄哄的，连带着领地的百姓都跟着你们一起闹，闹得家族直系男性继承人全部死绝，闹得短短几十年内领内成年男性人口五不足一，闹得整个家族和其治下子民死了整整一代人。」

特里摊了摊手，耸了耸肩膀。

「这又是不是事实？」

「你又知道些什么！！！？」

露帕·琼·邓肯重重地跺脚，整个房间似乎都震了震，她如同一头真正的北犀狼愤怒嚎道。

这下倒是真要杀人了，少年满不在乎地想，女孩儿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最基本的冷静，可口中说出的话语却依旧恨不得杀人。

「邓肯家族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寻求改变，我们听从卡特二世派遣屠龙军主动去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征战，只为保障边境，维护王国安全；为了减少冬天粮食燃料的消耗，我父亲不得不派领内大部分老人和作为雇佣兵去南方各国接受调遣，他们领着最低微的薪水却为着荣耀打最勇猛的仗，主动把活着的机会留给孩子和妇女，可这样做也只能勉强撑过一个又一个冬天；我父亲也试图转向商贸，我们将希望转向羊毛贸易，为此还把有些耕地重新变为草场，开放关口，甚至不要关税，可这样做也没有外国商人愿意前往奔狼城，但好歹我们可以从南方购买粮食作补，借此稳住了现状，可在我父亲做了那么多之后，手下的臣民却向他举起叛旗。」

露帕用力拍向桌子，视线与少年齐平，眼里含着点点泪光，不知在为谁哭泣。

「那群不知好歹的叛徒。」

「而你的兄弟们也身在其中，你父亲的前任继承人佐伦·冯·邓肯同样，这么说来他们也算是......」

「他们只是一群被洗脑利用的傻瓜罢了，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熟悉的味道，特里心想，不过他没再刺激眼前陷入过激情绪的小母狼，重新端起酒杯一边缀饮等待对方冷静，一边思索小女孩儿口中的话。

在他看来，北犀狼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一定的必然但大部分都是自己作死的缘故。和巴伦家族一样邓肯家族领地也十分贫瘠，不，应该说本不至于此，是长期战争以来他们在北海岸修筑大量军事堡垒动了太多物力，岩层疏松，然后对地下河的改道和无节制地钻井抽取导致水位下降，接着便是海水倒灌更别提有时候城堡被海盗攻占，逃跑前还必须朝井里投毒，最后导致整个地下淡水河系都被破坏，加上北方本就苦寒干旱，所以整个领地土地百分之八十都是无法耕种的土地剩下百分之二十贫瘠到连二圃制都无法实行就显得很正常。

将家族产业由农业转向畜牧业这个思路可以说是没错但绝不是正确答案甚至难以称得上明智之举，但在特里看来在北境畜牧业比农业还脆弱，那都不是叫看老天爷赏饭吃，纯粹是赌博，草原的草也许比黑麦，燕麦顽强，但牲畜可不是，一场低温，草场内一次意外的河流泛滥，一次野兽的袭击，一次瘟疫都足够让牧民也许十几年来的收获全部葬送，而且北民虽不是『娇生惯养』的南方人但也终究不是习惯过迁徙生活的游牧民族，领内的群山丘陵也不是能让你能随便领着牧群肆意穿梭各个草场的好人，草场过小只有退化，竭泽而渔的结果，只有牧场足够大的牧场主才能承担起风险和亏本的打击，所以这并非劳动密集型产业。

而更为抽象的是北犀狼领内的人口数量，结构和职业组成，为了抵御海盗和维持七大豪门世家的称号，邓肯家族的军事力量向来位列七大家族之首，奉行着比巴伦家族还激进的军事贵族管理体系，贫瘠的农业根本支撑不起领地人口劳作，而畜牧业也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庞大军队的消耗。在海盗战争时期，王国尚且为了维护边境安全会持续不断往北方运送粮食，国王和议会也会将粮价维持在一个偏低的水平，可一旦战争结束，不再有援助，有限的生产力与无限膨胀的军事力量产生的冲突也不再能够通过外部矛盾转移时会发生什么？

战争发生，在王国内的贵族一般从农民中征召士兵，而这种人会服从杀人的命令，会乘着战斗后的火气强暴妇女，会四处烧杀掳掠，但一旦领主们宣布战争结束，他们也不会说一声不，他们会老实放下长矛默默还乡，接着拿起锄头继续耕种，也许有的还会和邻里农夫家的闺女结婚，生一堆以后同样是农民的孩子来，不会有人赞赏他们在战争中的所作所为但同样也没有人斥责（或许有的会朝小教堂里的神父忏悔但上帝会在意吗？），这一切理所当然，他们打仗并非为了荣耀，毕竟在领主眼里贱民都是这个样子。

可当你对一万名最好的战士，专司杀人却用荣耀和各式各样头衔精心包裹的职业士兵说，你不再需要他们了，你们完成自己的使命，可以散了，滚回家去种田，噢不，去放羊吧或者去其他地方送死吧。这时会发生什么？这群人会和贱民农奴一样乖乖回去？特里不知道当时的邓肯家主是不是怎么说的，反正巴伦家主卢卡斯解散刚刚千人北盟骑士团的时候语气颇为诚恳，立下归约时甚至放下面子与众骑士低头允诺，可就算是这样，六天后，他也不得不组织起两千人的军队去消灭那数百依然不愿服从的叛逆骑士。而如果换成一支近万人的军队，是不是又得找另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去除掉他们？或者把他们赶出你的领地？按照逻辑和历史而言，特里可以说事实就是如此，有了这样一支队伍，便别无选择，你必须得用上他们，非用不可，不断推进扩张，就像这几十年来不断壮大的巴伦伯爵领，莱纳德将影爪伸向南方还有卡塔列群岛以及联邦的理由所在，而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条路可选。

自相残杀。

商业取代畜牧最终成为支柱产业显然是唯一一条可行的路，可这位小狼女的父亲罗伯·克伦弗·邓肯却面对着比自己老爹还严峻得多的改革阻力，他可以选择像巴伦历代家主那样只要足够狠，所有不听从命令连旗下封臣骑士也照杀不误或者学自己父亲去威胁南境贵族乃至于国王借此谋得另外出路，前者不符合荣耀丧失名誉，卢卡斯解散骑士团之事被骂了数十年至今也被人诟病，而后者那点心思吃过一亏的卡特二世又何尝不知？莱纳德的成功并非偶然，冥死枭鹰的城府与智慧从未有人从效仿得来，而罗伯·克伦弗·邓肯显然既缺乏决心又缺少智慧，更荒唐的是他竟然听从卡特二世那看似合理却无比霸道的调遣命令，将其手下最为精锐的屠龙军派去送死，导致在大叛乱苗头出现自己连出兵讨伐的机会都没得有。

而这些到底是出于与海盗的世仇，对王室的愚忠还是又一个为了荣耀的愚行？罗伯·克伦弗·邓肯？少年倒是很想向其本人提出这个问题，特里虽然从死人中得知答案但至少也得有其尸骨才行，可他早已被自己手下的叛党五马分尸甚至连狼厅也无法归返，而显然少年也不可能从他女儿口中得知，在小露帕的话里也许他幻想效仿自己祖先那般荣耀战死就能解决问题，可他什么都没改变，群狼被困在没有羔羊的羊圈里，为了争夺仅有的生存资源不得不刀剑相向，只有残酷的内战可选，跟随着一个又一个赌徒在名为生存的赌桌上进行着名为运气的『较量』，而那支曾经猎杀无数冰霜巨龙，叱咤整个北境的屠龙军也在此内战中作为筹码消耗殆尽，而如今北犀狼应该已经成了七大家族垫底那个，只是跌落的时间太快以至于整个王国还没反应过来，战争结束后残存的权威和影响力勉强维系着豪门世家的称号，而如果最终赢下赌局的是那个流氓私生子的话，相信不出几年整个领地也差不多就玩完了。

而至于贡献和荣耀？少年只觉得想笑，不知那些死在同胞内战与残酷凛冬中的无数亡魂饿鬼会如何反应，他很想把自己刚刚所想讲给眼前的这只年纪尚幼的小母狼，但思索再三，他只是缀饮杯中酒液，怀着一丝悲悯看着眼前正在擦干眼泪的露帕，至少后者还懂得哭泣，作为北犀狼家族的一员还不算太坏。

但紧接着露帕好像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情绪，这好像更加触动她心中的某根心弦，怜悯比嘲弄更加触痛她那身为北犀狼脆弱的骄傲，让她变得更加愤怒，幼狼对着他怒目而视，苍青色刘海一晃一晃地表达其主人的怒火。

「怎么？小狼女，我可没说话。」

「但你就是想嘲笑我们，和你父亲一样，对吧。」

「这跟我还有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特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这位小狼女大人真当自己是一家之主，一个大领主要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游戏？

「我说过的吧，枭鹰和北犀狼曾是最亲密的盟友，其他家族袖手旁观也就罢了，而你们也对北犀狼的遭遇不管不顾，还像现在这样在一旁说风凉话！」

露帕那小巧漂亮的精致脸蛋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而胀得通红。

「我父亲曾数次派人向你父亲寻求支持和援助，羊毛走私，外商渠道，矿石冶炼，红酒酿造，哪怕一个也好，都能让我们的情况好很多不至于导致叛乱，可你们却怎么也不肯分享！」

「所以这就是你到这儿的理由所在，为了在巴伦家族的产业里分一杯羹。」

少年恍然大悟。

「并非我家老头子找到的你，你是主动找上门来，你就是你父亲派遣的最后一个使者或者继承他遗愿的人。」

特里的反问让露帕一时间语塞，她张了张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瞧见小女孩儿的这个反应，显然他说对了。

「这样很多东西都说得通了，你为何要找上我的原因，显然你和我父亲的谈判并不顺利，你本来是打算绑架我来作为跟莱纳德谈判的筹码吧。」

到头来我也是她眼里的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特里无奈摇摇头，老实说他并不生气，这只幼狼的魄力不小，行动力更是离谱的强，不愧留着奔狼之血的母狼，要知道这是自己刚刚到夜鸦堡的第一天，而她能成功摸到自己这儿来就足够逆天的了。可如果要他评价她到夜鸦堡为复兴邓肯家族的计划，他也只能笑笑，寄希望于他人无异于画饼充饥，更别提莱纳德的做法根本没有一点问题，就算是他一样会选择这么做，说不定会再添一把火。

海盗战争结束后，巴伦家族与邓肯家族的境遇是极其相似的，但巴伦家族的崛起绝非运气或者说是一个人的功劳而是百年来历代家主的努力和积累，背誓的卢卡斯承担骂名却也为后来的家主开启裁军先例，莱恩弃置个人荣誉将莱纳德推至联盟台前，再到莱纳德自身的狠辣，果决与智慧，抓住了走私羊毛的机遇，支持鹰眼城伊格家族研发关于冰钢软银的冶炼技术，最终使得商业代替农业成为家族的支柱产业，至于红酒酿造，实际上其中的大头基本由黎凡特与王室收入，枭鹰家族占到的份额并不算多，但这些都为家族崛起奠定了坚实基础，还为下一代继承人扫除了基本可以想到的阻碍，摩根日后的北境大公之位自然显得理所应当。想到这里，特里也情不自禁为自己的放弃感到一丝惋惜，至少打心底里他对莱纳德的本事是心服口服的，但很可惜有更重要且深重的誓言必须履行，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变相还清这些日子家族对自己扶持的恩情。

话又说回北犀狼家族当时的情况，就像前面所说的，邓肯家族无力维持军队庞大开支的结果唯有两条，要么扩张，要么自我毁灭，扩张的方向不可能再向北，北海与极北之地除了更加极端的生存环境外没有任何价值，那么方向只有其二，向南或近邻，而巴伦家族就是后者之一。

虽说二者隔着狼嚎冰原与凯尔松冰原，但手握如此重兵依然不可懈怠，更别说在莱纳德在听到新任北犀狼伯爵罗伯竟然对国王言听计从后依然与对方交好，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莱纳德无比清楚，在海盗消失后对国王而言，王国边境的威胁必然会变为其边境本身，不管在蔷薇庭庆功宴上七大家族如何把酒言欢，但从地缘政治和现实利益出发克劳尼亚所代表的王权都必然与手握重兵，自持独立的边境贵族绝对对立。如果当时罗伯能成功裁军大半，莱纳德也许会念及世交，可要他去支持一个可能把矛头指向自己（就算是被迫）的潜在威胁不管是出于个人还是家族那都必不可能，而真当邓肯领内战发生后也没人能改变资源有限的事实，但凡脑子有自己一半灵光的人应该都意识到这场包装为继承权战争的本质就是养蛊，莱纳德该怎么做？从一群被迫上赌桌的赌徒中选择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的？那本质还是赌徒，生存竞争中没有所谓的荣耀，只有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流氓才能赢得，最终胜出者必然毫无颜面可言，瞧瞧现在那个赢得阶段性胜利的那个『残狼』私生子，这种人能不能履行一开始谈好的条件都难说，更别说结果最好也就是瓜分得到一片领地。而就算能得到那片领地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一片山脉纵横的盐碱地？还是一堆战后的废墟？也许有丰富的矿藏，但对于凛冬北境而言缺的并不是这些，更别说王室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边境家族吞并另一个边境家族。于情巴伦家族从不亏欠邓肯，要说的话莱纳德开放边境，让呼啸湾接收难民，在夜鸦堡收留这只小狼女已经算是念及曾经联盟旧约，而于理......

别人依靠自己本事开辟的市场，寻找的商路，开发的技术，凭什么要与你分享？就像之前他在马车上教给另一个小女孩儿的，情谊？世交？盟友？这些东西在家族之间又算得了什么，没有利益的交换一切都是空谈，而北犀狼家族能拿出来什么？自己都不够吃的燕麦？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与巴伦家族没法比的羊毛？陷入内战中自相残杀，疲惫不堪的士兵？

不，实际上还是有可以交易的东西，要不然莱纳德也不会留她在这儿，只是条件对她这样一个幼女而言太过苛刻。

特里再次看向眼前这头小母狼，对方之前说出那番话也不难理解，无非是看见别人家的好东西，心里不平衡罢了，就跟他之前给爱菲尔所讲的谁愿意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看到当年和自己一样的打工人变成人上人呢。

但自己也没有理由，不，压根没法去帮她，说到底她此行前来注定血本无归，自己已经与莱纳德闹翻，甚至被逐出家族应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看着对方比自己妹妹还要稚嫩年轻的面庞，肩上却承担着沉重无比的家族负担与无数死亡，不知怎得，特里内心还是稍稍有些触动，不知是感到稍稍敬佩还是同情怜悯。

「抱歉，是我失态了，至于还请你原谅，特里，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只是我实在厌倦了等待。」

露帕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了平静，她坐下来诚恳道歉，被拆穿就被拆穿吧，至少对方不是自己所认为的傻瓜，还掌握着不为人知的力量，而且自己终究不是能够学会狡诈的狼，那接下来就靠自己，勇敢面对就行。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更别说身负重担之人。」

特里倒是很意外她能这么快把状态调整过来，看样子自己也许还是小瞧了这个小狼女。

「露帕小姐，也请你原谅我之前无礼的发言，实际上我个人还是很同情邓肯家族如今的遭遇，但是如何解决问题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我知道的。」

突然间她笑了起来，一时间那稚气未脱的脸蛋上露出一丝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洒脱。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这儿找你的缘故。」

对方此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知怎得，特里竟然觉得此时房间里的气氛有一些暧昧，他觉得应该是错觉。

「露帕小姐，在这件事上我想我并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对我父亲而言，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重要，就算我跟你一起离开，他大概率也不会为赎回我或看在我的面子上让步，更别说支持你的继承权。关于谈判这点，我还是有那么些个人心得，最重要的有三点，第一，让对方知道一些你的弱点，第二，让对方觉得你已经摸清他们的底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少年疑惑看着对方站起身朝着自己靠近，他感到有一阵莫名的幽香飘来，突然他的下巴被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捏住，有些被迫又有些好奇地注视着眼前那双淡如玄冰的眸子。

那双眼睛对着他眨了眨，一只裹着女仆白袜的纤腿不由分说地抵开少年的大腿之间，她贴近脸颊轻轻用贝齿咬了咬后者的耳垂，像小狗一般湿润地舔了舔。

「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

特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毛，接着开口说道。

「千万不要让对方觉得这是无利可图的生意。」

狼女莞尔一笑，问道。

「那你觉得我能带给你什么？」

「一场与我无关的战争。」

「不。」

她眼里闪烁着狼一般的野望。

「一个独属你我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