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月亮已经远离到无法看见。远处的天空和时间一同快速旋转着,此刻已是缓缓下沉中的黄昏。而近处的天空时间静止,头顶月亮仍然高悬,辉映着两人所处的位置。


没多久这个空间就要中止了吧,这样的景色或许只有现在才能看到了。赫恩想着之前莲子说的话。可比起这些,在她阻止之前,莲子就这么主动放弃掉了追逐如此久的线索,让她莫名有些怅然。


另一个月亮所去往的地方,就算莲子没有详细说出,她看着那边结界重叠的景象也或多或少能想象到。失落的神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地方…或许会更美丽、 神秘,但对于她们来说,更多是未知的危险。


虽然只是一瞬间,内心莫名其妙的感情让她考虑主动提出追过去,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眺望了一会天空,然后静静看着一旁的莲子坐在地上凝视着远处旋转中的黄昏。这个世界破裂后,两人就会回到原本[正确][完美]的世界。


大概,并没什么不好。只是……


「可惜连那个地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么以自己心中的想法去称呼如何?」


赫恩并没有想到莲子会立刻回答自己,因此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与两人之前关于星星的对话相同,只是建议者与被建议者调换了过来。


莲子看着她,似乎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看起来已经从之前略微失落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


「我刚刚一直在想啊,泡沫宇宙理论说不定是真的呢。」


虽然说出了完全意料外的话就是了。


「如果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比较大的泡沫,或许会有小的泡沫从这个世界分离出去,成为新的泡沫,内部的法则也可能不同。」


地面开始了震动,这个空间的解构开始了。


莲子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撑住下巴。


「所以我们目睹的,大概是这个小泡沫分裂出去的过程…假设平行宇宙学说也是真的,那么说不定那边存在着因为选择不同而留下的我们。」


赫恩听着莲子自言自语般的解说,收拢裙子紧挨着坐到了旁边的地上。


「可是我觉得那边或许只是失落的神秘…被人们遗忘的过去会消失掉,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复活。这样的传说也是有的?」她看了看头顶那如同砸开的蛋壳一样开始产生龟裂的天空,提出了不同想法。


「失落的神秘这种想法倒是很浪漫主义,」莲子笑了下,「可惜不能验证呢。到底另一边会出现神话中的天狗、河童,还是会出现物理法则完全不同的新生世界呢?……不过我能唯一确定的只是,那个地方距离我们真的很远很远。」


是距离上的遥远还是精神上的遥远呢?


「这次就算了,下次……」


空间的瞬间碎裂,掩盖住了莲子这句话的后半。


天空开始倒塌了。只在瞬息间,一切化为光点。


镜面般剥落的天空后,浮现出的是现代都市灯光绚丽的街道。两人因为突然的明亮而不由得闭紧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后,眼前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京都。路灯、建筑都是日常那般。


赫恩在城市明亮的路灯下,看着身边的莲子怅然若失的表情,觉得这个世界反而并不真实。


但「梦境」已经结束了。


……


当天在与莲子交谈、告别后,赫恩返回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即使身体十分疲劳,她却毫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双眼直视着天花板,脑内回放着之前的景象与莲子说过的话。在发现仅仅这一个晚上就做出了许多和往常行为相反的事情后,她感到了些许困惑。


或许认真思考,能从心理学的角度明白自己的行动是为何。但是她并不决定这样做。


事物太过美好,如果以一个理论去概括它。那么就偏离了真正的想法。


她内心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进入了睡眠。


睡醒。睁眼后的世界又是与以往相同的现实。


清晨醒来后,需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因为目睹了一个世界的分离而改变。上课、看论文、研究、吃饭、睡觉、对他人的请求一一帮助,与不熟悉的同学耐心交谈……一切 [正确]而[完美]。


包括那门公选课上,与莲子的关系仍旧是「金发的外国人」与「那个宇佐见」之间该有的距离。


虽然两人私下开始变得熟悉了,也经常会在公选课后的时间交谈。交谈的话题大多是对那天见到的结界的想法,或是以往各遇到过些什么奇异现象。


赫恩对于难得能够有人经常耐心听自己说这些事情,感到非常开心。但仅仅是交流,又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她总是有一种无法说明的惶恐惑。


她并不明白这惶恐到底来自哪里。时间、距离、关系,两人之间现在并没有需要害怕的存在。


可她依然感到迷茫。


而随着临近学期末,她该去烦恼的事情也增加了。公选课上嬉笑着过来请求帮忙签到,翘课去忙自己专业课复习的人越来越多。考试将近,即使是莲子,也渐渐不怎么过来了。


她对于专业课也需要认真准备的吧,赫恩心想。然后说服自己这才是事情该有的发展。可不管内心惶然不清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她依旧在专业琐事之外,继续着那个公选课。


此时她已经完成了原本被邀请进的那个小组的报告,并把组内推举给她的演讲任务推脱给了另一个明显想要表现一下的人。她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


该做什么呢?她想起之前问起莲子对于最初在公选课上提交的课题是否真的会写时,对方沉思不语的样子。


仅仅是语言能实现的事情是有限的。


莲子对于之前那次的经历,真的也只满足于回忆交谈吗?即使不能说是了解那个人,她对于对方的答案也了然于心。


真是啊,她叹了口气。


这么长时间,她纠结于「如果」「或许」,等待那完全没有成形的「可能下次」。那梦境一样的经历真的会主动再次到来吗?


如果只是借由回忆这段最接近解谜真相的行动来弥补内心的焦虑,从此往后的相处中,能够说出的对话依旧是有限的。而两人在把这段经历重复谈论无数遍后一定会厌倦,最后只能变成反复强调这仅有的「光辉时刻」。


这样的未来……她猛地停下脚步。


我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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