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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黄金平原

    希拉德帝国的扩张运动持续了有段日子，在与乐曼底发生的战事焦点，也就是位于两国交界处的黄金平原上，雇佣兵们的身影时常出现着。

    要说为何不去细究两国战争的优劣势和重点冲突，而是咬住为金币而杀人的猎犬们，实际上，这就不得不提到希拉德的不朽性。

    希拉德帝国的民族很复杂，但归根结底，是一圈又一圈小的战斗部落组成的联盟，最后在四处征战的结果下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帝国。

    「征战者，唯战争所困，唯战争所滋润。」

    他们是停不下来的东西，这造就了他们的不朽，在不断的向外界伸出战争之手的同时，另一方面，其实也在演绎着希拉德帝国的生命驱力，而这恰巧符合了他们在战场上永不赴死的特性。

    「砍倒了就会继续爬起来，一遍又一遍，就像不知足的恶魔。」

    帝国依靠这样恐怖的战斗力征服了许多国家，没人真正知晓他们的不朽从何而来，就如同战争理所当然的产生，自然，也无人知晓帝国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直到他们的铁蹄踏入乐曼底的边境为止。

    既然战士们都不惧死亡，为何又会有雇佣兵，或者说冒险者的存在呢？

    是乐曼底本身的历史悠久和同样可怕的显圣骑士们所造成的，还是说，另有他意？

    「显圣骑士也是会累的。」

    我眼前的雇佣兵侃侃而谈着，她好像很了解显圣骑士的样子。

    「不过，你从出发点就错了。」

    她的话让我一愣，即便是不用睁开眼，我也表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我们干嘛考虑那么多呢？只要杀死特定的人不就好啦……唉，你就是这样钻牛角尖才导致的那些后果啊。」

    原来，这家伙只是不想听我继续说这个话题而已。

    不过我仍然有思考下去的理由，毕竟，我不光是为了钱才来到这个是非之地的。

    「喂，你是东边来的家伙吧？是学府里的人吗？」

    「我没有那么好的出生，只是恰巧出生在了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对面的雇佣兵冷漠而又无趣地看着我，即使是不睁开眼睛，我也能闻到她苦闷的心情。

    毕竟，我们说不定很快要死在战场上。

    「……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两个学府里的人。」

    「哦？看你那么喜欢钻研无聊的事情，我就猜到哩——所以说学府的人啊，根本不会理解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吧。」

    雇佣兵滔滔不绝起来，她似乎并不是有意而为之，我的眼睫毛时常会被她呼来的颤抖的气息带动，她实在不是一个会隐藏情绪的人。

    「准备战斗！」

    帐篷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碰撞声，紧接着是一声呐喊，地面轰隆隆的好像是在哭泣，这些声音的产生只用了不到三秒。

    「妈的……」

    雇佣兵急促地穿上牛皮长靴，善用的长枪在她手里直打滑，跟着，我提起利刃同她一起离开闷热的帐篷，帐篷外似乎更加的热。

    「吔啊！」

    准确的来说，是人血般沸腾的热。

    「怎么回事，被夜袭了吗？！」

    女雇佣兵踢开飞到身上的人头，一边皱着眉看向四周已陷入修罗场的林间营地，一边试图寻找可以隐蔽身形的地方。

    但是不够凑巧的是，敌军身上散发着的月光让整个林地变得视野明亮。

    「是正规军呐，铠甲上全都是反着的光！」

    其他雇佣兵们比我们要稍早些吃到全副武装的正规军带来的苦头，斧刃会被他们的银甲崩断，剑锋会卡在甲胄的缝隙之中，总之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进攻办法。

    如果要抡大锤的话，想必会被极快的剑意切碎，即使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这支雇佣兵队伍是没有重装战士的配置的。

    「你在干什么？！快跑啊！」

    女雇佣兵的手汗弄湿了我的肩膀，她的身法不赖，在几名乐曼底骑士发现她之前，她已经窜到了林子的一颗树上。

    而我在回过神来时，已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地。

    「………」

    方才吵闹的场面，突然一下子寂静下来。

    许多月光聚集在我的身边，闪得我不禁泪如雨下，也是在这一时机，我看见他们展现的恶意。

    「嗯？」

    在迫不及待要朝我脑门上劈下一剑的乐曼底新手心中起杀念的那一刻，我手中入鞘的刀刃不知何时就已陷进他的手腕里，只需一扭动手指，那双用来杀人的手臂就会应声坠地。

    但我尚未动指，或者说尚未抵达那罪恶完成的一刻，新手的性命就已经被刀割开的裂痕吞噬。

    「啪叽——」

    他的血肉内部就像炮仗炸响，骨与肉自动地沿着伤口四分五裂，溅射到了身旁骑士洁白的盔甲上。

    「………」

    这一现象让四周的乐曼底骑士迟疑了，要说死亡的怪异感并不会带来震撼，而是那爆开的血雾中，存在着不得不睁开眼才能够看到的恶意。

    纯粹而又美味的恶意。

    「呕！」

    趴在树上的女雇佣兵突然止不住的呕吐，而那些心理状态较弱的人也会这样，并不是因为看见了破碎成烂肉的人体，只是我睁开了眼。

    「怎……怎会有眼皮里长牙齿的东西了？！」

    女雇佣兵倚靠在树干上，看着我睁开眼皮的时候，里面传来咀嚼的脆响，是一种将骨肉放在硬物上来回摩擦碰撞的杂音。

    随后，黑泥似的泪从眼皮底下的空洞里流出，顺着我苍白的脸颊浸染至衣领处。

    「刺眼。」

    骑士中高大的一位做出指示，跟着三柄利剑就好似矛般冲入我的视野。

    啊，这里应当是感知，而非视觉。

    「这倒是棘手。」

    我平淡地扭身躲过一刺，又转动手腕用刀身挡掉两处变化的剑意，最终，藏在毛衣底下的胸口还是被那名高大的骑士洞穿。

    「没想到雇佣兵里还有蚕食恶意之人。」

    高大的骑士猛地抽手，我便看见胸膛里的骨头与脂肪跟着一起甩了出来，而那人的手心里则赫然出现了死物般的心型肉块。

    没有脉动，没有心声，纯粹无用的肉块。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没有要装腔作势的必要。

    「怪物。」

    在他人鄙夷的眼神下，我缓缓收起刀刃，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