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林诺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看了眼时间，整了整身上的西装。他好久没穿这种正式的服装，不管怎么整都觉得不够得体，何况待会便要面试。

　　身旁的门开了，诺兰走了出来，脸上仍然带着那种自信的笑容。诺兰走向林诺，说：

　　「哈，我就知道你有胆过来。」

　　「你觉得我行吗？」

　　「放心，你脑子够聪明，冷静下来就能搞定。等你出来。」

　　林诺朝老朋友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入房间。房间装扮得非常得体、温馨，还点了用于舒缓神经的香薰。面试官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对着眼前的红木椅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林诺坐定，面试官先开口了。

　　「您好。您就是林诺林先生？」

　　「是的。我……本以为自己跟此事无关。」

　　「您的学历扎实，有实习经验，还亲身经历了那场灾难，我们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那么，请您先做下自我介绍……」

　　面试推进地很快。题目大多是面经里出现过的，少数需要变通的也没有超出林诺的能力范围。

　　林诺有些庆幸，因为他其实根本无心思考题目，满脑子都是那场唐突降临、使得上百名同学殒命的古怪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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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前的一天凌晨，林诺在研究生的二人宿舍中被敲门声吵醒。

　　舍友的鼾声仍在身边响着，显然没有受敲门声影响。林诺紧张地从床上坐起，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见到一个浑身长满人眼的东西立在走廊上，和他对视。

    十几双眼睛向下看了看，似乎在暗示他走廊的地上有什么东西，接着便缓缓离开，消失在林诺的视野外。林诺打开了门。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多了张被石头压住的字条。林诺拾起字条，是一份考卷的碎片，似乎是来自文史一类的课程。这栋楼里住的基本全是理科生……它为何会到自己门前？

    林诺不想靠到栏杆边，环视了下周围，每个房间前都放了一条用石头压住的、小小的字条，只是房间门口都没人——除了自己这边和隔壁那间。

　　正犹豫的时候，住在隔壁的诺兰前来打招呼。

　　「嗨。你也出来了啊。」

　　诺兰脸上带着笑。看来，他并没有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

　　「是啊。不知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做的好事。」

　　「我听过这种事。一栋楼里的人忽然发现门前多了张纸条。第二天，他们全都人间蒸发了……只剩下一个呓语的疯子。」

　　林诺听得出来，诺兰仍然在讲他最喜欢的无聊笑话，但他现在实在没心情赔笑。正打算回话的时候，整栋楼的每个房间忽然同时发出一阵爆鸣声。

　　起先，他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接着，他注意到舍友的鼾声停了，看见一道血痕越过门槛，流到走廊上。他转头，看向宿舍内部，发现半个房间已经被舍友爆裂开来的肉体涂满。

    此起彼伏的尖叫四处爆发开来。林诺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大张着嘴巴干呕，几乎无法思考。诺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静点，死掉的应该只有没拿到字条的人。我刚刚跟你说的不是玩笑，是在找实习信息时听到的事。有个叫城堤的研究所一直在研究这类事件。」

　　「……你不明白，这跟之前不一样。而，而且，你不是说经历的人都死了吗？」

　　诺兰摇摇头。

　　「我说了，有幸存者，只是变得有点疯。而且，这到底只是小道消息，不值得相信。现在好点了吗？」

　　诺兰的声音充满力量，让林诺的头脑找回了秩序。他向诺兰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想要报警，却发现压根没有信号。

　　诺兰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将自己和林诺收到的纸条一起放在月光下，仔细查看。

　　「古代文学鉴赏。据我所知，楼中参与这门课程的只有一个人，他们的房间里也许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直接待在这里，等其他人来救我们，或者离开宿舍求助比较好吧。」

    「的确是自然的想法，我想之前遇见此事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正因如此，才只有一两个疯子幸存。怎么样，是留在这里或逃开，还是跟我一起走？」

　　林诺张了张嘴，无法反驳。诺兰是个理智冷静的人，说的话也非常合理。靠这些半吊子的信息，他没法说服对方。

　　他朝诺兰点了点头，说：

　　「你说的那个人，他是谁，住在哪？」

　　「我。」

　　诺兰笑着拍了拍自己房间的门。他打开房门，脸上的神情却僵住了。林诺感到一阵不祥，走到他的身侧。那个全身眼睛的怪物正在房内。

　　它似乎看见了二人的到来，眼球瞥向了房间的床底。这一次，他没有消失，而是站在原地闭上了眼。

　　「我去看看。它站在这里，正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

　　片刻的僵直过后，诺兰先打破了寂静。他走入房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开怪物，趴到床边，自床底下摸出了沾满灰尘的半张试卷。接着，他原路返回，走到林诺的身边，心有余悸地把门关上，将试卷放在月光下展开。

　　端详一会后，他无奈地皱了皱眉。

　　「……看着似乎没什么异常。这该是上学期的试卷，我已经记不得写了什么了。」

    林诺同样盯着那张纸，对诺兰提出异常：

　　「你的字迹很潦草，试卷大部分也都这样。唯独这几个字相当工整，像是打印出来一样。可以连起来读读吗？」

    诺兰眼前一亮，手指比划着试卷上的字。

　　「剖、开、我。」

　　两人都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诺兰沉默片刻，说：

　　「这层有个学生厨房吧，那里应该有刀具。我来处理。」　　

　　林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别去。刚刚死掉的那些人……并不是因为没有拿到字条。」

　　诺兰盯着同伴的眼睛。里面透出的并非不理性的恐惧，而是有理由的顾虑。林诺说：

　　「其实，我们已经在这里渡过很多个晚上。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收到了字条；大家并没有理会，但第二天的太阳并没有升起，我们也发现了那人爆开的尸体。

　　你……你那时便跟楼里的所有人都聊了集体消失的传言，带着其他人找到了这个长满眼睛的东西。但每当你剖开它，时间便会再度回到白天，只是会多有一个人收到字条，多一个人在六点前死掉。

　　我们其他人都记得过去发生的每件事，只有你这个剖开它的人不记得。在今天重复3次以后，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决定先丢下你听见的消息不管，去另寻出路。」

　　诺兰不置可否地说：

　　「然后呢？」

　　诺兰的语气依旧平静，令林诺咆哮起来。

　　「然后就到了现在！他们或者试着跑下楼、逃离宿舍，或者不开门等到天亮，结果全部都死成了一滩泥！我们也收到了纸条……我们马上就要死了！」

　　听完，诺兰将手放在下巴上，陷入思考。片刻之后，他对林诺说：

　　「明白了。这次，你来剖，这次应该会有不同。我要体验一下你的感觉。」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们收到了字条，马上就得死！」

　　诺兰摇了摇头。

　　「冷静点。按你的故事，第一位收到字条的人在几个小时后才确认死亡，我们还有时间。刚刚其他人之所以一起死掉，应该是因为想要从这里逃跑。任何事情都有其规律，只要将其探寻出来即可。」

　    林诺看了看房中那个紧闭着眼睛、似乎还活着的怪物，心中的恶心感更甚。他没有回答诺兰的话，逃也似地回到了房间，只听见诺兰在他身后高喊。

　　「我等你10分钟！我相信你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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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最后折返回去，剖开那个怪物，结束了这场循环？」

　　林诺看着面试官，惨淡地笑了笑。

　　「没有。我到最后也没有回去，缩在宿舍的被窝里面，一直等到了天亮。」

　　面试官困惑地说：

　　「应该是诺兰先生后续的行为起效了。他找到了别的方法。」

　　「我不这么认为。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试着用理性解析、理解那东西，想着去了解它的动机。装作不知道、装作看不见可能是更好的决定。」

　　面试官略带愠怒地说：

　　「那么，你压根就不该来应聘我们研究所。而且，诺兰先生刚刚的表现十分完美。他已经用理性战胜了你口中不可知的魔鬼。」

　　「我希望应聘的是善后部门的工作。另外，诺兰他……」

　　说到一半，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面试官正要呵斥，却见诺兰拿着一柄水果刀走了进来。他向面试官欠了欠身，表达歉意，然后将刀递到林诺面前，满脸笑意：

　　「来，这次由你来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