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一个炎热的午夜，学生被一阵细碎而尖利的口哨声吵醒。单人宿舍小而窄，被一扇门分成了卧室和盥洗室两个房间。

　　他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瞥向卫生间的门，生怕暴露自己已经醒来。果然，噪音自卫生间中传来。那扇贴满了符纸的门沉在黑暗中，如同有呼吸一般轻轻颤动。

　　学生没有去查看详情。他紧闭双眼，努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种怪异的响动自他搬入就从未停止，每晚都会准时响起。现在，只要听到这声音，学生便会开始后悔——后悔搬进这间凶宅。

　　学生已在凶宅里住了两个月。房东的儿子就死在这里。据说，他生前便喜欢吹这种哨子。

　　第一次在黑暗中听到门后的异动时，学生已经骇然，犹豫再三也没敢去碰那扇门；随着哨声的一天天重复，他心里的恐惧愈发生根发芽。

　　一想到门后缩着某种似人非人、意图不明的东西，他便难以入眠。现在，他几乎夜夜在午夜惊厥，直到精神支撑不住时才能睡着。

　　今天，学生觉得有些无法忍受。他站起身，轻轻地取出白天购置的铁链，悄无声息地将卫生间的门把手缚住。

　　做完这些，他总算稍稍感到安定，躺回床上，照旧默念着白天背好的几句悼念用词，尽量无视门后的动静。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他觉得自己迷糊起来，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过，门却忽地被敲响了。学生立刻从懵懂中再度惊醒，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卫生间里的东西已经安静下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4点。什么人会在这时找上门来？

　　学生犹豫了一下，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打扮怪异的老婆婆。她穿着一身带着血色纹路的袈裟，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容。

　　学生认得这个人。她是游荡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神婆。每到日落，她便会在街道上推着一辆载满古怪用品的小车，用嘶哑而愉悦的嗓音推销这些异常的商品。卫生间门上的符纸便是从她那买来的。

　　可是，那都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想着想着，神婆再度敲响房门。学生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将门打开。他本不想理会，但神婆的身份和永不停止的响动，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学生问：

　　「你卖的符纸一点用的没有。干嘛这么晚还来推销？而且，你是怎么绕过门卫进来的？」

　　神婆收起笑容，严肃地说：

　　「事情紧急，容不得怠慢。你那天来买符纸时，没有说清用途，所以我只能给你些通用的、效力不强的货色，想着也足够解决大多数妖邪。

　　但是，昨天我也在街上瞥见了你。你形容枯槁，阴气入骨，必须立刻做出改变。」

　　「没兴趣。赶紧走。」

　　上过一次当，学生不再相信神婆的话，准备将门拉上。神婆并没有阻止，只是将手蜷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学生顿时浑身一激灵，手上的动作也应声停下。

　　这口哨他已经听了无数次。正是卫生间后传来的声音。

　　他没有将这事跟任何人说过，神婆却知道。学生立刻相信了对方的说辞，慌忙将门打开。

　　「你……你怎么知道？不，请进来谈谈吧。」

　　神婆摆了摆手，说：

　　「跟我去佛堂聊吧。那里安全。」

　　学生回忆着附近的地图，犹豫再三，摇了摇头。

　　「不行！我明天有个报告要做。附近的佛堂就只有山上有吧？去了就赶不及了。就在这聊，好吗？我可以多出些钱。」

　　神婆脸上掠过一丝慌张。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走进房间。学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他小心地向门外探出头，环视一圈，确认没有人在看以后，将门关上。

　　两个人在床边坐定。神婆扫视了一下门上的符纸，向学生说：

　　「我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每晚都能听见门后传来一阵怪声，一阵怪异的口哨声？」

　　学生猛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哨声只在凌晨出现一会，之后便会消失。声音正如您刚刚发出的。」

　　神婆说：

　　「这便是了。你是被人给咒了。有人打算借你的身子，唤回已经死去的亲人。这宅子是否有人死过？」

　　学生头皮一阵发麻。神婆说的完全正确。他惶恐地看了眼卫生间，压低音量，说：

　　「是的！以前，有个和我一样的学生在卫生间里割腕自杀了。」

　　「他生前是不是喜欢吹这样的口哨？」

　　学生回忆着在楼宇间流窜的传言，点了点头，接着紧张地问:

　　「会不会是他的家人……？」

　　「很可能。看你的状态，这巫术怕是在一两天内便可完成。不过，我发现得还算及时，只要重新作法，便可保你无虞。」

　　「需，需要多少钱？」

　　「不要钱，毕竟是我上次没给你处理好。我立刻开始作法，你现在马上从屋里出去，到楼下找个无人的角落，掩住耳目默数一千个数。完成之后，一切便都可恢复正常。」

　　「！太谢谢您了，我这就走。」

　　听到免费，学生的感激之情愈发澎湃。他向神婆道了声感谢，便夺门而出。白晃晃的月光下，他穿过走廊，走下楼梯。蝉鸣声中，学生渐渐冷静下来。

　　的确，神婆说的非常有理有据。但是，将她一个人和自己的银行卡、自己的身份证件留在一起，还是有些欠考虑。

　　学生算了算时间。他现在才爬了两层楼，而神婆说的是要走到楼下才开始数数。既然如此，作法应该还没开始。他赶忙折返，跑回宿舍。到门口时，他看见神婆已经将卫生间的门打开。同时，房东从里面爬了出来，正在向神婆称谢。

　　……

　　学生后续将事情报给了学校，学校则跟着联系了警察。学生虽不清楚事情的全貌，但明白自己不过陷入了某种骗局，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当晚，他做完报告，回到宿舍，将门锁好，刚好收到警察的来电。

　　「你好，请问是——同学吗？」

　　「是的，是的，就那个神婆诈骗案的。您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事，只是想第一时间跟你说一下这事的原委。那个房东信了神婆的推销，以为只要在卫生间里吹他儿子生前喜爱的口号，吹满7天，便可以令儿子复活。

　　于是，他便每晚跑进你的卫生间，吹一会哨子后离开。可是，昨天晚上，你把卫生间的门给束缚住了，他没法出来，只好联系神婆前来解围。」

　　「……就是这样？」

　　「嗯。祝你好运。」

　　警察挂断了电话，但学生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阴冷。

　　他搬入这里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自搬入以来，那哨声从未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