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治愈魔法

白夜:罗兰最正经的一集。临时拆分出1-26,再加一个尾声,第一章就完结了。



  「爱姬,你受伤了?!」


  看到爱姬手中滴落的鲜血,我惊叫一声,慌忙跑了过去。

  她摇了摇头,似乎想把左手藏到背后,但在那之前就被我抓住,只好无奈地摊开手掌。


  「伤口好深……肯定很痛吧?必须赶快止血才行,万一留下疤痕该怎么办……啊啊……」

  「冷静一点,罗兰。」

  「但是,爱姬你……!」


  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笔直地横在爱姬娇小洁白的手掌上,红与白的对比触目惊心——明明她伤得那么严重,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只是轻微的割伤,并不严重。」

  「怎么能这么说,这问题大了啊!」


  就算伤口深不过三公厘,也足够严重了,都流血了不是吗!绝对很痛的啊,虽然可能性比较低,但说不定还会感染破伤风呢!甚至,那只蜥蜴的剑刃上可能涂了毒……

  而且,像爱姬这样容貌无瑕的女孩子,要是因此留下疤痕,就太可惜了!


  「对了,爱姬不是有很多药水吗,应该能用来治疗吧?」


  那个什么「树底泉」,还有各种灵药,实在不行就用万灵药!

  爱姬看着我焦急的样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药水对我无效,万灵药也一样……为什么罗兰要担心我?」


  无效……?怎么会有这种事?还有,什么叫「为什么要担心?」,这问题还真奇怪……难道爱姬的头也被冲击伤到了吗?

  ……啊,我不是在讥刺,真的只是担心……感觉越描越黑了,算了。


  「哪有为什么,不如说怎么可能不担心,你都受伤了啊!」

  「……我不理解……」

  「不要管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无效』是什么意思?!【精灵(Elf)】的药水不行吗?那炼金魔药呢?单纯的草药也没有用吗?」


  爱姬被我的连珠炮式追问压得退了一步,再次摇头。


  「会愈合的,不算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那双略带困惑的冰蓝色眼睛,同样困惑不已。

  为什么,会对家人()的关心感到困惑?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受伤并无所谓?我皱起眉头。


  「但是,会痛吧?」


  爱姬短暂地沉默下去,不做回答。


  就算伤口终会愈合,在那之前的疼痛也需要抚慰。哪有人会眼看着自己亲近的人受伤,却无动于衷呢?何况,她是为了保护我才……

  所以,我想做点什么,能帮上忙的事。

  不,是我必须做些什么。


  不论是因「不谐」病倒在床的时候,埃蕾出发解决龙害的时候,还是去【月光湖】加固封印的时候,面对【万兽(Beastkin)】刺客的时候……

  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在旁边看的那一个,只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我,只是一个累赘。

  就算用「年纪还小」当借口,我也已经无法忍受。


  忽然,记忆泛起涟漪。


  涟漪。

  ——『久远谱系』无法通过学习掌握,挑战试炼,抵达高处,证明自己的资格,即会得到启迪。

  这是,爱姬说过的话。


  涟漪四起。

  ——罗兰,你会不会有时候感觉意识突然恍惚……或者干脆点说,感觉自己即将死去……唉,算了,没什么。

  为何,薇欧拉会欲言又止?


  振过意识的海洋。

  ——什么意思……恍惚?死亡?

  的确,我有印象,在某些时刻,我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而每当那种感觉传来,都有一个声音同时在灵魂中回响。


  触及边缘,扰动深处。

  ——为了让你不会轻易“凋零”,就送给你……

  是谁,什么时候,给了我……


  「『治愈魔法』……」


  我无意识地念出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字句,钴蓝色的光辉随之亮起,如雾霭般萦绕我身,又像纱幕般笼罩了爱姬的伤口。


  滴答。


  水滴声散,伤痕消失。

  我小心地抚摸了一下原本的伤处,肌肤白皙而柔软,没有瘢痕,没有色差,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简而言之,恢复如初。


  「很好,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爱姬的脸,冲她露出微笑。

  哼哼,厉害吧?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幼稚,但希望爱姬能夸夸我呢~


  可是,她没有夸奖我,也没有摸摸我的头发,而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我,脸色苍白——比面对刺客的袭击时,比以往任何时候,甚至比给我灌万灵药那时,更显动摇。


  「这……是……?」

  「『治愈魔法』,似乎是这样的。」


  她似乎不知道这种魔法,所以我精神饱满地回答道,就像积极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啊,爱姬的确是老师呢。

  话说回来,居然还有爱姬不知道的事,真是令人吃惊……不过,我直到刚才也不知道来着,这算不算「现学现卖」?


  「怎么可能……从没听过……」

  「唔……」


  如果连爱姬都没听过,那应该是「转生特典(外挂)」之类的东西吧。哎呀哎呀,也是开上挂了呢,请别封我号哟~

  开个玩笑,这又不是游戏,要不我念一声「开启系统」?

  你看,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哎呀,那种事先放一边啦,爱姬的伤治好了,这就够了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光是思考也想不出来,所以就先别管了呗。反正,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但不是现在。

  但是,爱姬似乎难以释怀。


  「异常……」


  她喃喃道。

  这词已经听过啦,同样的招式对我无效哒!


  「真的愈合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会痛?手臂没有被挫伤吧?脚踝没有扭到吧?身体里面呢?应该没有内伤吧?」


  就算是一根头发丝折了,我也会治好的,放心交给我吧。


  「……罗兰,你……」

  「刚才他弄出来的响声很大,我猜是为了故意干扰听觉……爱姬的耳朵没被震伤吧?」


  我踮起脚尖,作势要触摸她的耳朵,就在这时,爱姬绷着小脸,握住了我图谋不轨的手。

  咕,失败了,看来偷袭真的瞒不过她呢。


  「罗兰。」


  她神情严肃地叫了我的名字,看起来有点不开心,我只好为自己趁人之危——这算是趁人之危吗?不太确定——的行为低头道歉。


  「对不起……」


  爱姬严肃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是在说这个……那个魔法,为什么罗兰会用?」

  「唔……我也不清楚耶,突然就知道了……不对,应该说被告知了?也不对……想起来了?」


  我歪着头,陷入沉思。

  当时的情况我也不怎么清楚,只是「唰」一下,原理和用法等资讯就出现在了脑袋里,那种感觉非常神奇……我是不是该喊一句「尤里卡(Eureka)」呢?

  爱姬看到我也一头雾水的样子,叹了口气。


  「好吧,这件事之后再谈。」

  「嗯……」


  她沉默地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垂下了银色的眉毛。


  「可以放开手了吗?」

  「……啊。」


  我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双手相握,就像闭式舞姿一样。

  但是以这个身高差,我才是跳女步的那一个……不,我不会跳的喔?而且再过几年,我的身高就会赶上爱姬,所以就像那句俗话说的——莫欺少年穷。


  爱姬的右手空了出来,伸指将躺在不远处草地上的魔杖召唤到手中,又扔回了虚空。

  啊,我看到爱姬受伤,光想着冲上来检查伤情,一慌就把手上的魔杖给扔掉了,抱歉。


  不知何时,被砸出的深坑几乎复原了。仔细一看,有许多大小相似的土球在自己滚动,滚进坑中,又坍塌成普通的泥土,就这样缓缓修复着土地。


  「……感觉有点像蜣螂?」

  「她会不开心的。」

  「啊。」


  对不起,土球妖精。

  但是,这样一来……那些人曾经来过的痕迹,就真的消失了。


  「……他们死了。」


  爱姬见我转头顾盼,似乎以为我还在寻找他们的身影,便轻声对我说道。

  但是,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想,再听她重复这个事实。


  「嗯……我知道。」

  「……对不起。」


  听到她道歉的瞬间,我倒吸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握着爱姬左手的手,也随之紧了几分。


  「为什么,爱姬要道歉?」

  「因为罗兰……」

  「不对。」

  「我还没说……」

  「既然爱姬会得出『要道歉』的结论,就说明不对。」


  我不想听到那些错误的猜测,因为我不认为自己听了之后还能保持心平气和……不,我现在已经无法平静下来了,所以更不能听到那些话。

  我,不想生爱姬的气。


  「呼……」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出了不像我的认真表情,和爱姬对视。


  「能先听我说吗?可能有点冗长,但是,我想解释清楚。」


  为了让爱姬更理解我,也为了让我理解自己。

  爱姬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讲述。


  「我,是第一次看到死亡,那么清晰,那么接近。」

  「要说我对死亡本身的感受,答案当然是讨厌,我绝对不喜欢那种东西……对于他们的死,我很遗憾。」


  我作为转生者,应该已经死过一次才对……但是,我并没有相关的记忆,是疾病吗?是事故吗?还是谋杀呢?又或是衰老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想死,也不想看到别人死。

  但是……


  「但是,以我的立场,可以接受他们的死亡。」

  「我不会说他们非死不可,也不会幸灾乐祸地说他们活该,但是,既然他们意图杀害别人,就怨不得赔上自己的性命。」


  「以杀意回应杀意」,不是我的风格,但是以德报怨,我恐怕没有这个肚量,何况对方想杀了我,并且几乎做到了,而这份「几乎」,是爱姬以自己受伤为代价换来的。

  所以,轮不着我来怜悯他们,我不愿意,他们也不需要。

  如果拿起了枪,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事实上,他们的确怀着决死之心,我对此感到佩服。


  「如果能和平解决就好了,我曾这样希望过,现在也仍然如此希望。可是,心怀美好的愿望,也得有现实的考量,必须先有无法如愿的觉悟,才有资格向愿望迈出脚步。」

  「这样说也许很空泛……具体而言,我在提议沟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与对方厮杀的觉悟。」


  下定决心的过程并不算容易……不过,「龙血」的影响让我不甚冷静,同时却也帮我减轻了心理负担,算是一把双刃剑吧。

  但是,尽管做好了觉悟,真正开战的时候,我却没能帮上忙。


  「我不能接受的是……因为我太弱小,爱姬不得不杀死他们,还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明明他们想杀的是我,所以,本该由我来和他们战斗……」


  本该,由我来杀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死。

  可我什么也没做到,被爱姬保护着,让爱姬替我杀戮、受伤——做这些事,绝对不会好受,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

  所以我在颤抖,因为愧疚,因为担忧,以及对自己的愤怒。


  「所以,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对不起,爱姬……」


  终于,说清楚了。

  我舒了一口气,认真地重复那句道歉。


  「对不起。」


  爱姬睁圆了双眼,纤细修长的睫毛如同银线,白樱般的唇瓣动了动,却一时未能出声。说不定能从口型中看出她想说什么,但是视界不知怎的——模糊起来。

  右颊上传来微冰的触感,让我下意识眯起眼睛,凉意轻柔地抚过我的眼眶,在眼角停留了片刻,又决然离去。

  我正为此怅然若失时,那只手又来到了左边,将不知何时、不知为何流出的泪水拭去……而这一次,她没再离开,稍拢起手指,包裹住我的脸颊。


  「罗兰……」

  「……咦,我、我怎么……眼睛……」


  什、什么啊……怎么可能呢……我、居然,哭了?


  「罗兰。」

  「爱、爱姬……」


  一旦意识到自己流泪的事实,就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了,真是不讲道理啊……


  「你没有错,罗兰。」


  爱姬左手牵着我的手,右手捧起我的脸,宽阔帽檐的荫庇与似花似叶的清香,予心灵以安宁。


  「我现在是罗兰的守护者,所以,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但是,我本来也该一起……」

  「罗兰没有动手,是因为我的要求,而罗兰听了我的话,并未被暴戾的龙血驱使,这非常了不起。」

  「可是,爱姬……」

  「没关系的,这种事,我做过很多次。」


  那样漠无表情地说出「很多次」……怎么会没关系呢?

  这双手冰冷,但肌肤无比柔软,那张脸漠然,但我知道,她有多么温柔。

  如果她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我不打算否定她的过去,但我希望她能得到与那份温柔相衬的未来。

  从今往后,我必须尽可能地……


  「而且,罗兰治好了我的伤,不是吗?」

  「那个伤,也是为了保护我才……」


  「我不常受伤,也不尝被担心,更未曾被治愈。」爱姬像是唱歌般轻声说道,「今天,罗兰让我得到了许多新的体验。」


  泪光点缀之下,她止水般的面容在我眼里格外闪耀。

  忽然,我注意到,爱姬的发丝不再泛蓝,变成了冷月般的银色。我不知道光辉褪去的原因,也不知道会不会复原,但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爱姬奈雅的颜色。

  无瑕、纯净、柔和,和她的品格一样。


  「……谢谢,爱姬。」

  「嗯,我也要感谢罗兰。」

  「对不起,还要让爱姬来安慰我。」

  「还要道歉吗?」


  她的耳朵微微低垂,显得有些无奈。我吸了一下鼻子,伸手覆在爱姬的手上,露出微笑。


  「抱歉……咳,这是最后一次啦——好了,我们回家吧!」

  「嗯。」


  微风之中,我们牵着手,走向宅邸。


  只是在刚才的话语中,有一点我说了谎……但是,应该没关系吧,毕竟抛开那一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就一点点,原谅我吧。



〖治愈魔法〗:???


《小剧场》

「外面好像有动静,发生了什么呢……啊哇哇,一分心盐又放多了!没关系,多加点食材就可以调匀……啊,又倒多了!呜呜,再加点盐和香料……」


于是,妖灵冒失鬼宅邸又一次沦为(减肥者和环保主义者的)魔境。


白夜:木头爱姬把罗兰攻略了,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罗兰正式走上啄木鸟之路,但他也没意识到这会有什么后果……怎么说呢,就这一点而言,他们还真有夫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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