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菲記不得那張臉。
媽媽無法說話,也聽不到。尤菲小時候最記得的,是她手的溫度,總是冰冷得讓人心痛。
從尤菲有記憶以來,媽媽每個星期天都會帶她上教堂。
大家一起詠唱詩歌,還有神父講道的聲音,是她安靜的生活裡唯一的點綴。
雖然她很晚才學會說話,不過那些聖詠的旋律深深刻在她骨頭裡,成為她的一部分。
五歲那年,在春天要來臨前的某一個週日,
在〈Agnus Dei〉(羔羊頌)縈繞在教堂中的那個時刻——
「You are holy, holy~」
尤菲喃喃地跟著唱著……
媽媽鬆開了尤菲的手,把她遺棄在教堂,再也沒有回來。
「Are you Lord God Almighty……」
之後的前幾年,只要尤菲開始想起那手的溫度,她就會想盡辦法逃家。
不管寄宿家庭離教堂多遠,她總是會設法跑回來,回到這個讓她覺得安心的地方。
從小就看著她長大的堂區神父——Luca Moretti(路加・莫雷提),
只好幫她轉介到修會成立的社福機構,好讓她可以就近回來參加彌撒。
莫雷提神父總是耐心地陪著尤菲,聽著她哼著詩歌,陪著她掉眼淚。
但每次只要尤菲提出想要受洗的想法,神父總是找藉口拒絕。
就這樣,她也算平安地長大。
但在尤菲十六歲的某一天,一切都變了。
—
尤菲一邊昏沉睡著,一邊覺得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她翻來覆去,感覺身體異常燥熱,濕黏的感覺在空氣裡擴散。
有種冰涼的觸感,從她的腿慢慢地蔓延向上,
像是她母親手掌的溫度,卻又沒有那種疼愛與憐惜。
她赫然驚醒,然後她開始耳鳴。
尤菲穿著單薄的睡衣,直接披起外套、穿上鞋,往教堂狂奔。
才沒走兩步路……下腹就開始有一股奇怪的感覺,
像是有人在體內戳著、鑽著,刺痛難耐。
尤菲忍耐著不適,不安的感覺讓她更加快了腳步。
現在是半夜……
教堂的大門深鎖,她只好繞到後方,那邊是莫雷提神父平常居住的小屋。
才剛要跨上台階,
耳鳴化成腦中的轟然巨響,劇痛讓尤菲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的雙腿間,有種溫熱的感覺從體內衝出,
腥臭又鮮紅的顏色在純白的底褲上擴散,
一道道血痕沿著白皙的大腿往下竄,在她的腳邊畫成一圈小血攤……
她知道,自己的初經來了。
下腹的刺痛越來越強烈,
都像是有人朝她的肚子、用她心跳的節奏,一拳一拳地往下捶。
她虛弱地哀號。
神父聽到外面的聲響,打開門查看。
「尤菲?」
「莫雷提神父……」尤菲抱著肚子苦笑著,「……第一次月經……都是這麼痛的嗎?」
「疑?」神父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看著尤菲不對勁的模樣,還是打算先將尤菲帶進屋內。
當神父想要伸手拉她的時候……
尤菲的身體猛然一顫,兩眼向後翻白。
她腳邊的血攤,開始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流動,
在前廊的地上畫起了一圈符咒……
然後——
尤菲用著一個男人的聲音朝著神父大喊:
「不准碰我!!!」
—
神父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全身僵硬。
那個聲音低沉、蠻橫,字句開始從尤菲的嘴裡緩緩地吐出:
「……她是我們這邊的,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莫雷提神父~」
當牠喊著神父的名字,卻是用尤菲自己的聲音。
「……尤菲?」神父試探性地問著。
「……你知道我是誰啊?叫我真正的名字啊……」
尤菲俯下身,用詭異的姿勢朝神父的方向緩緩爬行,語調嬌嬈得像糖。
神父顫抖的腳開始不自覺地慢慢後退,他在口中喃喃說著:「……夜魔之子。」
他轉身,直接把掛在牆上的十字苦像扯了下來,開始唸起驅魔咒文:
「Exorcizo te, immundissime spiritus, omnis incursio adversarii, omnis legio, omnis congregatio et secta diabolica…」
「我命令你——污穢的靈、敵對的侵擾、一切邪靈之軍、一切魔的會眾與教派——」
尤菲嘴裡那個男人的聲音在狂笑著:
「……是你不讓她受洗的……是你害的,你這隻自大的豬,哈哈哈!」
牠邊笑邊爬進了房,神父很快地被逼到牆角。
經血在尤菲爬過的地面上不停地竄動著,聚集成小血滴,飛起後停滯,然後再失速四濺,發出細小的水聲……
尤菲抓著神父的腳踝、小腿、大腿,慢慢地站起身。
相對的兩人之間,只有神父手中緊握的十字架相隔。
牠把頭猛然後仰,發出喀啦一聲,再慢慢把頭回正。
翻白的雙眼轉了一圈,此時瞪著神父的,是尤菲原本清澈的雙眼。
「……你也在等這天吧?等我變成女人的這天。」尤菲的聲音說道。
然後牠用舌頭大大地舔了一下神父手中的十字架。
當舌尖碰觸到的時候,冒出了些許白煙,還發出了生肉放上煎盤的滋滋聲。
那鬼魅的表情,在尤菲稚嫩的臉上,顯得更加詭異。
神父被這出乎意料的動作嚇得雙腿發軟,口中原本正在唸的經文也頓時不知道要從何開始。
尤菲接著對著不知所措的神父臉上,大大地也舔了一口。
神父聞到些許燒焦的肉味。
「神父的十字架,好大啊~我喜歡大一點的~」
牠繼續用尤菲的聲音,在神父耳邊說著……
莫雷提一把將尤菲推開,直直地往門外衝。
「Sancta Maria, ora pro nobis.」(聖母瑪利亞,為我等祈)
「In nomine Patris, et Filii, et Spiritus Sancti.」(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
神父邊跑邊喊。
但門廊前的血跡讓他一個腳滑,摔得四腳朝天。
「哈哈哈~別跑啊,我們才要開始呢~」
尤菲用男人的聲音說道。
牠伸出手,神父就像個玩偶一樣,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拎起,然後再重重地摔回房內。
尤菲拾起地上的十字苦像,像是拿著玩具一樣,在身上磨蹭。
「你也想要把這個身體佔為己有吧?虛偽的傢伙。看啊,多看一點,你馬上就會硬了。」男人的聲音說。
尤菲的雙腳大開,露出被血跡沾濕的底褲。
牠猛然地,把十字苦像往自己的下體一插——
「啊啊啊啊啊啊!!!」
尤菲發出尖叫,那一聲悲鳴像是想要劃破這世界一樣,淒厲且無助。
神父摀著耳朵,撇過頭不忍直視……
他哭著對牠說:
「放過她吧……附在我身上……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