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与日常交织的回忆(上)

圣光骑士团,一般都被认为是阿尔扎诺王国最为精锐的骑士团,由全国最为优秀的骑士们组成,专门负责王都守卫和执行王室任务。对于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士团,国家给予的经费自然是不低的,这点从他们的装备上就可以看出——比如圣光骑士团的铠甲通体呈白金色,由靛蓝色的条纹作为装饰,每一件铠甲都是量身订做的,造价不菲,是既美观又实用的艺术品。


然而相比于华丽的铠甲,圣光骑士团训练的训练场就很是朴素了。这个叫训练场的建筑物外形如同古罗马的斗兽场,由灰色的石砖建成,地面则是压实整平的泥土地面,进入训练场后有一左一右两个小屋,一个放置各种武器和训练用装备,另一个则是医务人员待命的小屋,训练场的一角还设置了数个由皮革和稻草做成的稻草人,训练场的上方还有一些座位——大概是在阅兵时给贵族们坐的位置。总之整个训练场显得十分朴素,而此时的我就在这训练场中。


在恢复了大半记忆后,我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不行——一方面是由于等级变为1带来的能力值下降,另一方面则是在原本的世界长时间不运动加上熬夜,身体的各种感觉与原本的感觉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因此我才一大早就来了这里,打算尽快恢复自己的身体机能,至少要恢复至可以战斗的状况。


首先就是锻炼体力,无论是哪种形式的战斗,都是要以体力为基础的,而锻炼体力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长跑了。


「…呼啊…呼啊…呼啊…」


…结果就是现在这副惨样,刚刚跑了几圈身体就感觉要散架了,肺和喉咙都好疼,两腿也如同初生的小鹿一样抖个不停。


好吧,太久不运动了是会这样的,接下来就是剑术的基本,挥剑训练了。


「…哈啊…哈啊…哈啊…」


不行啊,才挥了不到一百次,手腕就疼的不行,手臂又酸又麻,虽说是很久不运动了,但这也实在是太虚弱了。


算了,训练一定要适可而止,如果训练的太狠把身体练坏就不好了,我把训练用剑倚靠在一边,闭上眼睛,开始做起一套在他人看来大概可能很奇怪的动作。


我开始缓慢的舒展身体,将身体摆出各种别扭的姿势,看上去就像是在打一套很奇怪的太极拳一样,同时操控体内的魔力尽全力的流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在这种状况下可以听到骨头如同老式机械一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能听到伸展肌肉时发出的轻声。


这套动作是我的剑术师傅教给我的,其目的是掌控自己身体的状况,无论是何种武术都是由人的身体施展的,所以「认识」自己的身体是所有武术的前提——而这套动作通过怪异的姿势和魔力的流动可以最大程度上把握身体的状况。


就这样做了一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我停下了动作,虽然动作本身很是缓慢,但是由于身体在伸展时还会产生相当的疼痛,这就是身体不健康的信号;并且这些奇妙的姿势会用到人体平时根本不会用到的肌肉,因此体力的消耗远比想象的大。


我来到不会打扰到别人的训练场的边缘,坐在了地上,一边休息一边观察训练场中的情况。


虽说骑士团就是这个世界的军事组织,但训练场内并没有那种肃杀的气氛,反而有种类似学校内体育社团的氛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骑士团这种组织的特性。


这个世界上的战斗比起量更看重质,在这种思想指导下,骑士团的人员都是以四到十人为一个小组进行战斗,所以训练时都是以这些小组为单位训练的,不会出现地球上几万或是几十万军队共同操练的景象。


我把眼神从那些普通骑士的身上移到我的学生们的身上。


星崎拿着训练用的长枪,他最后选择的武器是长枪,是骑士作战的标准装备之一——当然也有可能赋予他加护的神明有关,毕竟鲁格在神话中使用的武器就是长枪。


星崎的面前站了一位老骑士,正在向星崎演示动作,老骑士做一遍便会让星崎重复一遍,然后纠正他的动作,星崎认真的听取老骑士的指导,然后努力的试图重现老骑士的动作——结果老骑士摇了摇头,拍了拍星崎的肩膀,好像是叫星崎放松一些,结果好像让星崎更紧张了,动作变得更加僵硬,老骑士苦笑着挠了挠头。


怎么说呢,星崎这孩子在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有时候会钻牛角尖,来到异世界后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善,如果不开导他很有可能他最后会被「勇者」的身份压倒,就如曾经的我一样——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的和他谈一次。


我将视线转到别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泽渡——他选择的武器同样是骑士标准装备的单手剑配盾牌,这种武器搭配攻守兼备,几乎适用于所有情况,很符合谨慎细心的泽渡的性格。


指导泽渡的是一名高挑的女骑士,表情看上去十分严肃。不过和她严肃的表情相比,身体的动作就相当不老实了,总是有意无意的用身体贴近泽渡,将嘴巴凑到泽渡的耳边说话,还握着泽渡的手做动作指导,仿佛都能从背影听到「嘶哈嘶哈」的声音——哎呀,看来女骑士的芳心是被帅气的泽渡给俘获了呀,不过满脸认真的泽渡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加油哦女骑士,你的恋爱要开花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继续观看训练场内的景象,发现了雨宫和红叶站在一起,雨宫还是使用他的双拳战斗,只是现在他的手上缠着皮革制的绑带来保护手部。至于红叶最后选择了两柄短剑进行战斗,他们二人所选择的武器都不是骑士使用的标准武装,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短。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战场上长距离兵器就会占据绝对优势,这一点哪怕是在这个有魔法的世界也是铁律,因此像短剑或是拳脚都是作为失去主武装后使用的副武装,很少有骑士会将其作为主要的战斗方式。


不过这些短兵器依旧有其自身的巨大优势,那就是极强的灵活性和机动性,一旦进入这种兵器的攻击范围内,就会遭到狂风暴雨式的连击,此时的长兵器就很容易被压制。


教导红叶和雨宫的是一名男性骑士,他正在向二人演示着步法,毕竟对于这种防御相对困难的武器来说,灵活的步法是很重要的。只见男性骑士像是在左右横跳一般的移动着双脚,有着拳击经验的雨宫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跟着做了起来,而红叶则是满脸疑惑的僵硬的移动着双脚。


再远一些可以看到十条,藤堂和河野三人正在围着训练场跑步,他们三人的能力值和技能构成都偏向于魔法职业,所以不怎么需要武器训练。但是路易斯小姐主张魔法师也需要体力,至少需要在强行军时能够跟上队伍的体力,因此他们三人才会在那里跑步锻炼体力。


正当我眯着眼睛看着训练场中的景象时,旁边出现的人影挡住了阳光,我转过头去,看到了来人后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窃笑。


来的人是现在的圣光骑士团团长,杰诺·法德拉·贝利亚·莱特,作为骑士团的团长,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严肃,沉稳,充满了武人风范和骑士精神,不过当年的他,确切的说20年前的他完全不是这样。


20年前的年轻的杰诺,是骑士团中有名的问题儿童,集冲动,鲁莽,不听人劝,不听命令四项为一体,和一头暴走的野猪没有一点区别。基本上执行骑士团任务时就是大喊一声「我上了!」然后冲出去,最后遍体鳞伤的被其他成员给救回来,第二次仍旧死不悔改,然后重复上一次的步骤。


但是我笑倒不是因为这个,杰诺当年的地位非常接近如今的斯莱,当时给我和莲做测试的就是杰诺,测试完成后我和杰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他算是我在异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我对于杰诺的暴走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笑是因为杰诺的一个超不光彩的外号——「光屁股杰诺」。


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后了,当时我已经和莲以勇者的身份开始活动了,也已经组成了所谓的勇者小队,而这个外号的起因就来自于勇者小队的成员——猫人裘可拉。


当时的杰诺对于裘可拉可谓是一见钟情,对裘可拉发动了猛烈的追求。可那个任性又随性,如同猫咪一样的裘可拉根本不接受杰诺的追求,甚至可以说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家伙,裘可拉是一万个不喜欢。最后完全上头了的杰诺涨红了脸,嚷嚷着要和裘可拉比试,如果他赢了的话裘可拉就要接受他的表白。


至于结果嘛是可想而知的,杰诺毫无悬念的输给了裘可拉,还被打昏了过去。不过也许是裘可拉太讨厌杰诺,她不仅打昏了杰诺,还把他的上半身埋进了土里,最后还把杰诺的裤子扒了,让杰诺的光屁股随风摇曳,远远看过去就和怪○猎人里的摇曳鳗一样,于是乎「光屁股杰诺」这个外号就这样诞生了。


我注视着杰诺的脸,他好像是被我盯得不太自在,一边说着「我脸上有什么吗」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十年过去了,谁能想到那个「光屁股杰诺」最后居然成为了骑士团的团长呢。我看着杰诺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当年那个冲动少年的影子,可终究只是徒劳。


我的鼻头突然一酸,转过头去,心中泛起了一丝感伤——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杰诺少年时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沉稳严肃的杰诺。这本应该是好事,然而依旧让我觉得当年的许多东西早已消失不在,十年的时光改变了一切,而我却依旧留在原地。


在我怀念过去时,杰诺一直以打量的眼神看着我,不过沉浸在过去和感伤中的我并没有注意到。

………

……

魔法师团的驻地是五座连在一起的尖塔,这些尖塔通体白色,尖顶则是蓝色的,处处都透露着一种非常「魔法师」的风格。


来到内部,与骑士团体育风格的氛围不同,魔法师塔里面静悄悄的,即使有互相认识的人经过,也只是点个头或是寒暄两句,很快又匆匆离开,感觉很像是大学里的实验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


而用于教导勇者们魔法的教室原本是一间实验室,在收拾了里面的实验器材后就变为了教室。我刚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雨宫和十条,还有在旁边一脸苦笑的星崎和一脸无奈的泽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十条和雨宫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啊哈哈…这个啊…」


星崎苦笑着刚要解释,原本萎靡不振的十条突然抬起了头,满脸绝望的大喊:


「因为啊…为什么学魔法要学数学知识啊!?所谓的魔法不应该是「嘟」的一下就使出来的东西吗!?构建术式还要用到数学知识,这也太不浪漫了吧!?」


「…总之就是这样,这两个笨蛋的数学是在是太差劲了。一个简单的圆锥曲线就能让他们死去活来,龙也好歹还有拳击这个本事,至于勇一,你真该丢下你的游戏,好好学习」


坐在旁边一脸鄙夷的泽渡毫不客气的说出了辛辣的话语,两人听到这话后身体仿佛都缩小了一圈,看上去更可怜了。


顺带一提,在7个学生中,藤堂和泽渡的成绩是顶尖的,星崎和红叶的成绩十分优秀,河野的成绩算是中等,至于雨宫和十条这两难兄难弟——简单的说如果没有藤堂和星崎的帮助,这两个人铁定留级。


「呜呜呜…我讨厌数学…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数学这种科目啊…」


「…那个,我姑且也是数学老师哦?」


「我最喜欢数学啦!!!」


看到十条的态度180度大转弯,在场的其他人都露出了苦笑,泽渡则是无奈的用手扶住了额头。


「啊啦啦,好热闹呀!不过路易斯小姐的魔法课堂要开课了哟~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哟~」


随着路易斯小姐的入场,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十条也打起了精神。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讲台上的路易斯,心中感觉十分奇妙。毕竟当年教路易斯魔法的人,就是我以及勇者小队中的魔法师——吸血鬼真祖,璐娜玛丽亚·布拉德·维斯珀蒂利奥·福加雷。


在当年被召唤时,作为现任国王侄女的路易斯过的就是传统贵族女性的生活,舞会,茶会,社交和各种淑女爱好充斥着她的生活。不仅与魔法沾不上边,甚至于说和世俗都不怎么沾边,完全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贵族形象。


而改变就来自于璐娜玛丽亚,作为真祖,璐娜玛丽亚同样是吸血鬼中的王族,然而她却和贵族或是王族根本沾不上边,除了遣词用语很贵族之外,璐娜玛丽亚的行为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野孩子,不然也不会加入勇者小队征战四方了。


按理来说,路易斯和璐娜玛丽亚除了都是王族外就没有什么共通点了,两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然而很多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路易斯在有一次看到了璐娜玛丽亚的战斗后就疯狂的崇拜上了璐娜玛丽亚,缠着璐娜玛丽亚教她魔法。


被纠缠的没办法的璐娜玛丽亚把身为眷属的我给贡献了出去,结果在教路易斯魔法时我才发现她的魔法天赋是我的数倍不止——就以「魔力视」为例,路易斯虽然对十条和藤堂瞬间掌握相当震惊,因为她自己花了一个星期才掌握,但是我学会「魔力视」用了整整两个月,璐娜玛丽亚学会也用了接近一个月。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璐娜玛丽亚后,她才对路易斯起了兴趣,于是开始亲自教导路易斯,在璐娜玛丽亚的教导下,路易斯的魔法水平突飞猛进,最后加入了魔法师团,现在成为了魔法师团的团长。


好了,回忆到此结束,得好好听路易斯讲课,不然她可是会闹别扭的。今天的内容是学会运转魔力。毕竟在魔法的使用中,使用魔力构建术式可是相当重要的一步,熟练的运转魔力可以使构建术式的速度加快。于是路易斯在台上教授,星崎等人在台下学习,然后路易斯就走到每个人的身旁,将手放在后背以感受魔力运转,最后给出评价和建议。


然而此时我就十分尴尬了,毕竟魔力运转对于我来说和呼吸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无时无刻我的魔力都在以自然的状态缓缓运转着。所以我只能装作和星崎他们一样,刻意让魔力运转变得滞涩和不规律——不过这种感受相当难受,就像是让30岁的大人去愣装3岁的孩子一样。


过了一会路易斯来到了我的身旁,将手贴在我的后背,感受一下后点点头,说到:


「佐佐木先生做的…很不错呢,完全不像是初·学·者呢」


…总感觉路易斯好像在初学者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是我的错觉吗?

………

……

路易斯在感受到正佑的魔力运转时,拼尽全力的不让表情发生变化,同时也勉强克制住了想要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声。


虽说璐娜玛丽亚才是路易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师傅,但路易斯所有的魔法基础都是正佑教授的,包括魔力视,魔力运转等等。所以她对正佑的魔力再熟悉不过了,毕竟那是在她刚刚学习魔法时,几乎每天都会都会接触到的东西。


每一个人的魔力性质都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如同人的指纹一样,因此任何人的魔力性质都是独一无二的。当路易斯接触到那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时,所有的过往都在向她示意着,这个人就是曾经教授过自己魔法的佐佐木正佑。并且路易斯对于正佑魔力运转的方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就算正佑刻意的改变了方式,但对于浸淫在魔法中接近20年的路易斯来说,这种小把戏是完全瞒不住她的。


在授课结束后,路易斯来到了魔法师团团长的房间,也就是她的房间,从办公桌的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在凝视了盒子半天后,路易斯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中是一根略显破旧的小型魔杖,大概和指挥棒差不多大。原本木制握柄上的漆已经脱落,手握的地方也有着轻微的凹痕,可以看出是使用了相当长时间的魔杖。


这根魔杖是路易斯初学魔法时,正佑买来送给她的。无论是比这魔杖昂贵百倍的宝物亦是男性送的礼物,路易斯都收到过无数,但这根魔杖对于她的意义是非同凡响的。


路易斯从小就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花瓶——最大的作用就是找一个丈夫,然后延续王家的血脉,就算自己的孩子运气好的不得了最后当上了国王,自己也只是从宅邸中的花瓶变为皇宫中的花瓶。


因此路易斯从小就顺从着家中的意思,成为了一个在别的贵族看来完美的女性——家世,相貌,礼仪,谈吐,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完美妻子」的形象。她变为了一只完美的笼中鸟,只会被他人观赏亵玩,她没有自由,也没有自己的意志。


当她看到与自己一样,却能自由自在过着自己生活的璐娜玛丽亚后,她那从未有过波澜的心中第一次泛起了涟漪,在前半生被束缚在枷锁中的「自我」第一次破窗而出,她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属于自己的意志。


这根魔杖不仅仅是自己魔法师生涯的第一个证明,更是她第一次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因她自己的意志所得到的东西,这是离开鸟笼的小鸟第一次的歌声,这是属于她的第一份自由。


路易斯轻轻抚摸着魔杖,闭上了眼睛,沉浸在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PS:洗完澡没穿衣服在床上看书,结果发烧了。


大家要注意保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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